比奥兰特的目光沉得像冰刃,静静注视着泽维尔,声音却出奇地平和、坚定:“我们换回了生存。我们无地为基,能在这场风暴里保存实力,保全那些仍愿追随我们的人,这已是胜利。”
利奥波德在一旁低声附和,语气里带着疲惫却也无奈的理智:“我们都是阿里维德大人的部下,得失一时,无需斤斤计较。夫人的筹划,至少没有让我们吃亏。”
比奥兰特微微一颔,眼里掠过一瞬复杂的光:“时间不等人——分头行动吧!”
夜风又一次自山谷里挤来,带走一阵篝火的香与烟。几道身形悄然散开,像被下好了记号的棋子,各自隐入黑暗。卡莫城外,命运的天平在悄然倾斜;每一步,都是以活着为赌注的算计。
夜色愈发深沉,卡莫利尔山口的火把逐渐熄灭,只余几缕微光在寒风中摇曳。狮鹫营与猎豹营的士兵们依令而行,在黑暗里悄然撤离,脚步轻得仿佛被夜风吞没。远山间传来若有若无的狼嚎,似在为这场潜行奏出阴冷的伴曲。
留下的卡莫团练,则在比奥兰特的指挥下,于山口布置起一道道简陋却坚决的防线。木桩、石垒与火油壶被摆上关隘,士兵们压低嗓音,迅速而谨慎地完成布防。火光一灭,他们的身影便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余下刀锋与呼吸在黑暗中交错。
比奥兰特伫立在高地上,俯瞰山道,斗篷在风中猎猎翻飞。她的眼神如鹰般锐利,穿过夜幕,凝视着远方那片沉沉的黑影——安条克军必将自那里而来。此刻,她心中的棋局已然铺开:每一步都充满算计,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牺牲。她明白,这不是一场为了荣誉的战斗,而是一场为了生存的博弈。
次日午后,卡莫利尔山口的空气沉闷得仿佛凝滞。厚重的云层死死压在天空,遮蔽了太阳,只留下一片灰暗与冷寂,像是大地在屏息等待风暴的到来。远处地平线上,安条克军的旌旗密密麻麻,犹如一片乌云翻卷而来。马蹄声轰鸣如雷,夹杂着盔甲碰撞的铿锵与低沉的号令,宛若一支钢铁洪流正浩荡逼近。三千余人的先锋军队,列阵森然,长矛如林,盾牌反射着冷冽的光芒,整齐的步伐震得山谷似要崩塌。他们的声势,足以碾碎卡莫村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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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对照的,是山口简陋得近乎寒酸的防御。然而,山口的两侧陡壁如削,战马难以攀越,只能硬挤在谷底前行。三千大军却被迫压缩成狭长的纵阵,真正能投入正面的,最多不过数百。安条克军的先锋官深知此处险要,不敢贸然全军压上,只能先遣部队逐次试探。几排拒马歪斜地插在土壤里,浅壕与低矮土墙谈不上真正阻止冲锋,却足以迫使队列改道与减速——它们不是墙,而是导流的梳篦。低矮的土墙更像是一道象征性的屏障,而非真正的壁垒。然而那“简陋”恰是凶险的伪装。鹿砦与倒木横卡于最狭处,迫得先锋改列半纵、弃去宽密的盾墙节奏;谷底的尘土下掩着浅坑与碎石,脚下一软,队列便起微波。
比奥兰特立于土墙之后,目光冷峻,神情如铁。她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映衬出她孤傲的身影。她身旁的贝托特紧紧握着长矛,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五百余名卡莫团练的战士列队伫立,弓弦绷紧,短剑出鞘,呼吸急促却不退缩。他们的眼神在紧张与决然之间交织——因为他们都明白,眼前这场对峙,是以寡敌众,是以血肉之躯挡住六倍于己的强敌。
“夫人,其实您该跟着利奥波德去山后埋伏,而不是留在这里死守阵地。”贝托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急切与担忧。粗犷的嗓音中,却掩不住对这位女指挥官的敬意。
比奥兰特转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坚韧:“贝托特,我若不在,你们恐怕会一触即溃。”她略一停顿,随即抬起下巴,目光扫过身后那一张张紧张却倔强的面孔,声音忽然高亢,铿锵如铁:“听着!射完第三批箭矢后,他们会冲到拒马前,我们能击退他们的第一轮进攻,在此之后,我们立刻后撤!保持阵列,不要慌乱——只要我们退得稳,就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让安条克军不敢贸然追击,那样我们便能全身而退!可若他们发动冲锋……”她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抹寒光,“那就与他们拼到最后一息!”
“听清楚了吗!”贝托特猛然高喊,声音在山谷间炸开,粗犷而震撼。
“听清楚了!”五百余名团练战士齐声回应,呼喊虽不整齐,却带着一股撕裂夜空的决死勇气。他们的盔甲简陋,武器陈旧,但那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仿佛要将逼近的安条克铁流撕碎。
安条克军的队列逼近,尘土在万千铁蹄下翻涌,如黄沙风暴般席卷山口,遮天蔽日。比奥兰特深吸一口气,斗篷被山风猎猎鼓起,她抬起手臂,目光如刃般紧紧锁定那支逼近的先锋队。盾牌兵列在最前,长矛如林在后,骑兵的阵列则分布于两翼,随时准备冲杀,整个阵型森然有序,杀气扑面。
“——放箭!”比奥兰特猛然挥下手臂,声音如刀光劈裂空气。
第一排箭矢呼啸着腾空而出,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山谷的寂静。紧随其后,第二排、第三排箭雨倾泻而下,如骤雨扑打大地,密密麻麻地洒向敌阵。然而,安条克军的盾牌兵训练有素,厚重的木盾齐齐抬起,瞬间合拢成一道铜墙铁壁。箭矢接连砸在盾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偶有冷箭透过缝隙,射倒几名步兵,但在这股庞大的铁流面前,伤亡微不足道。敌军的脚步仅仅一滞,随即再次稳步前进,阵列稳固如山,毫无慌乱之态。
安条克军随即前推弓弩手,以短距密射逼退团练的弓手。此时,安条克军的先锋士兵已然冲至拒马之前,长矛与盾牌撞击,喊杀声骤然炸裂,山谷间瞬间沸腾。卡莫团练的方阵硬生生挡下了这第一轮冲击,正如比奥兰特所料,他们以血肉之躯撑住了敌锋的试探,转眼已经快一个小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