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推动了一项他早已准备好的司法解释试点,在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农民工欠薪案中,他首次在判决中引用了一个全新的法律概念——“环境痕迹陈述权”。
那起案件中,唯一的证据就是农民工们在工地围墙上用红漆刷下的潦草大字:“老板跑路了,还我血汗钱!”陆承安的判决书这样写道:“物证无言,然环境亦可陈述。墙壁上的涂鸦,虽非合法证据形式,但其所承载的绝望与呐喊,其表达形式的粗糙,恰恰反证了其内容的真实性。当个体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发声时,其在环境中留下的痕迹,便构成了不容否认的陈述。本院予以采纳为辅助证据。”
此判决一出,法学界为之震动。
不久,该判例被最高人民法院收录,作为指导案例下发全国。
一道看似微小的裂缝,就此在坚固的法律壁垒上被悄然撕开。
所有信息汇总到苏霓这里是民间的力量,这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洪流,一旦被唤醒,将势不可挡。
“召开紧急会议!”
在只有核心成员参加的视频会议上,苏霓的决策果断而凌厉:“我们的战略重心必须调整。从现在起,成立‘记忆播种队’!”
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人:“‘播种队’由幸存者家属组成巡讲团,他们将带着‘留痕土’的样本,去往全国所有资源枯竭型城市——那些同样遍布着被遗忘、被注销的群体的城市。煤矿、林场、老纺织厂……去和那里的人们交流。”
她亲自为这次行动设计了口号,简单、直接,却又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你们那儿也有被注销的人吗?带上一把土,来换一个名字。”
招募令发出的当天,报名人数就突破了四百人。
他们来自十几个不同的行业,带着各自尘封的伤痛,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
巡讲启动仪式当天,苏霓的办公室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匿名快递。
是一个沉甸甸的古朴陶罐。
她打开罐口,里面是半罐泛着油光的黑色泥土,散发着腐殖质和松木的混合气息。
罐子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用钢笔写下的几个字,力透纸背:
“东北老桦林,三百二十七个‘病退’的。”
‘病退’两个字,被特意打上了引号。
苏霓的心猛地一沉,正要命令许文澜追踪快递来源,她的私人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是许文澜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刚捕获到异常内网搜索记录!有人用高级别权限,正在批量查询所有关于‘留痕土’的学术论文和报道。IP归属地:省委政策研究室。”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北国某座早已废弃的林业局家属区,几栋破败的筒子楼墙根下,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用光秃秃的树枝蘸着湿泥,在斑驳的老墙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描摹着大人们刚刚教会他们的两个字:
回家。
风从荒凉的林海间吹过,带着松涛的呜咽,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天空的云层不知何时变得厚重起来,一场席卷全国的暴雨,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