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陈奶奶摇了摇头,“我儿子也常给我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堆得屋里快放不下了。可我缺的不是这些,是想跟他说说话,说说楼下的槐树开花了,说说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这些碎事儿,他在电话里总说‘知道了妈,您注意身体’,可他不知道,我跟他说这些,不是要他解决,是想让他知道,我还好好活着呢。”
迪卡拉底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沙沙的声响,接着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凌晨三点,我起来给老头子的照片擦擦灰,跟他说今天的天气预报,说楼下的小猫又来要吃的了。说累了就坐会儿,天亮了就出去遛弯……”
“这是上周在养老院录的。”迪卡拉底关掉录音机,“张奶奶的老伴走了五年,儿女在国外,她每天都跟老伴的照片说两个钟头话。护工说她有点糊涂了,可我觉得,她是在给自己找个伴儿。”
“那这算孤独吗?”小雅有点糊涂,“她自己跟自己说话,看着挺乐呵的。”
“孤独不一定是难受。”马克忽然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待一整天的日子,没人说话,却觉得心里踏实,“有时候一个人待着,反而比跟一群人凑一起舒服。”
“那就是说,孤独有时候是自己选的?”小林皱着眉,“可陈奶奶明明想跟人说话,却没人听,这也是选的吗?”
陈奶奶把布包打开,拿出毛线针和线团,开始织起毛裤来。银针在她手里穿梭,动作熟练得很:“年轻的时候,我也不爱跟人扎堆。那时候在纺织厂上班,下班就回家看书,我男人总说我‘孤僻’。可那时候心里有盼头,盼着儿子长大,盼着分套大点儿的房子,不觉得孤独。现在啥盼头都没了,就想找人说说话,才觉出孤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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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水。”迪卡拉底指着活动中心墙角的鱼缸,里面的金鱼在独自游弋,“鱼离了水活不了,可水太满了也不行。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离得太远就干渴,离得太近又喘不过气。关键是找到自己舒服的距离。”
“可这距离咋找啊?”陈奶奶织错了一针,拆了重织,“我想跟儿子近点,他却总说‘妈,您别操心了’;想跟街坊近点,人家又忙着自己的事。”
苏拉忽然想起什么:“前阵子社区搞了个‘故事交换角’,让大家把家里的老物件带来,讲讲物件背后的事。有个大爷带了个旧座钟,说那是他跟老伴结婚时买的,走了三十多年,修了好几次,现在还在客厅摆着。好多人围着听,听完都想起自己家的故事,倒聊了半宿。”
“那就是在找联结呢。”迪卡拉底说,“人这一辈子,就像在织毛衣,得有经线纬线,一根线孤零零的,成不了片。可线太密了,就不透气;太松了,又容易散。陈奶奶您织毛裤,是不是也得松紧合适?”
陈奶奶低头看着手里的毛线,忽然笑了:“您这话说得在理。我那口子在世时,总嫌我织的毛衣太紧,说勒得慌。后来我就改松点,他倒天天穿着不舍得脱。”她顿了顿,“其实啊,不光是跟别人,跟自己也得处好。我现在每天上午织毛裤,下午去小花园晒太阳,有时候自己跟自己说说话,倒也不觉得那么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