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走廊铺着浅蓝的地胶,踩上去没声音,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里飘。马克跟着护工往里走,听见活动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弹的是首老曲子,调子有点跑,却让人心里发暖。
“是林阿姨在弹。”护工推开虚掩的门,“她以前是音乐老师,现在……记性时好时坏。”
钢琴前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指在琴键上摸索,弹错了就停下来,对着琴键发呆,像在找丢失的东西。旁边的轮椅上坐着个老爷子,正拿着块手帕给她擦嘴角的口水,动作慢悠悠的,眼里带着笑。
“老林,看谁来了?”老爷子凑到她耳边说。
林阿姨抬头,眼神有点空,看了看迪卡拉底他们,又低下头继续弹琴,这次弹出了句完整的旋律,是《茉莉花》。
“这是我爱人,老周。”老爷子跟他们打招呼,“她得阿尔茨海默病三年了,现在认不出人,就记得几首老歌。”
苏拉把带来的水果篮放在桌上,轻声问:“您……辛苦吧?”
“辛苦啥?”老周给林阿姨理了理头发,“她年轻时候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她,应该的。就是有时候她看着我,问‘你是谁啊’,心里头有点酸。”他拿起桌上的相册,翻开一页,年轻的林阿姨穿着白裙子,站在舞台上指挥合唱团,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
“她以前多精神,全市的合唱比赛,她带的队总拿第一。”老周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着,“现在连我都不认得了,可你看她弹琴,手指头还记得咋动。”
林阿姨忽然停下弹琴,指着窗外的玉兰树,说:“开花了,真香。”声音软软的,像个孩子。
“是,真香。”老周顺着她的话说,“你以前最爱摘几朵插花瓶里。”
林阿姨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伸手去抓老周的手,抓得紧紧的。
马克看着这一幕,想起邻居家的老爷爷,病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每天早上准时给窗台的花浇水,记得哪个花盆该多浇点,哪个该少浇点。“她虽然忘了人,可好像还记得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