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敌人咋的?”陈姐笑了笑,“我跟它较劲,它疼我就忍着,它让我躺我偏要坐,结果呢?疼得更厉害,医生说我‘瞎折腾’。”
苏拉在本子上写着“疾病与生命”,笔尖顿了顿:“后来……您就不较劲了?”
“是我妈点醒我的。”陈姐望着远处的菜市场,“她有类风湿,手指头都伸不直了,却天天绣十字绣,针脚比我这好手还匀。我说‘妈你遭这罪干啥’,她举着绣了一半的牡丹说‘你看这花,不经历风雨能开得这么艳?病就像风雨,咱得顺着它,不能硬顶’。”
她从布包里掏出块手帕,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细密:“这是我这阵子绣的,坐久了疼就歇会儿,不疼了就绣几针。以前觉得干活才叫有价值,现在觉得,能安安稳稳绣完这朵花,也挺能耐。”
小林推了推眼镜,从包里拿出本书:“书上说,身体不是我们的工具,是我们的一部分。就像树会生虫,会遭雷劈,可树不会恨自己的枝干,只会慢慢愈合,继续往上长。”
“愈合也疼啊。”陈姐摸了摸小腹,“喝药疼,扎针疼,阴天更疼。可疼的时候我就想,这是身体在跟我说话,说‘你以前太不爱惜我了,总熬夜赶活,总忘了吃饭’。”
迪卡拉底指着花坛里的月季,有朵花的花瓣被虫子咬了个洞,却照样开得热热闹闹:“你看这花,它不会因为有个洞就不开了,反而把剩下的花瓣开得更精神。疾病就是那个洞,它改变了花的样子,却拦不住它开花。”
“可有些人……就被这洞拦住了。”马克想起新闻里说的,有人得了重病就放弃自己,甚至寻短见。
“那是把洞当成了整个世界。”陈姐说,“我隔壁床的大姐,得了乳腺癌,化疗掉光了头发,却天天戴着假发跟我们说笑,说‘掉了再长,长不出来就戴假发,反正我这人好看,戴啥都好看’。她还跟护士学按摩,说‘等好了,我给我孙女捏脊’。”
她忽然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比刚才在医院走廊里稳当多了:“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再过阵子就能慢慢踩缝纫机了。不过我想好了,不接那么多活了,一天做一件,做不完就明天,身子骨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