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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纪委的谈话室,比林渊想象中更简单,也更压抑。
房间不大,墙壁是柔和的米色,据说是为了缓解谈话对象的紧张情绪。一张长条桌,三把椅子,桌上放着两个搪瓷杯,还有一个正在工作的录音笔,红灯一闪一闪,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眼睛。
林渊坐在靠里的一侧,对面是两名纪委的工作人员。
主审的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头发微秃,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桌上的名牌写着他的名字:钱建国。旁边负责记录的是个年轻姑娘,姓周,表情严肃,从林渊进门开始,就一直在低头奋笔疾书,仿佛要把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记录下来。
没有手铐,没有审讯灯,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有形的束缚都更沉重。
“林渊同志,喝水。”钱建国将其中一个搪瓷杯推了过来,语气平和,像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谢谢钱组长。”林渊点了点头,却没有碰那杯水。
他知道,这杯水,是程序的开始,也是试探的开始。喝了,代表你紧张,需要缓解;不喝,又可能被解读为对抗。
但他就是不喝。
因为他不需要缓解,更不需要对抗。他只是来陈述事实的。
钱建国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见过太多被请到这里来的人,有哭天抢地的,有沉默如山的,也有故作镇定的。但像林渊这样,平静得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会议的年轻人,还是头一个。
“小林同志,很年轻啊。”钱建国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开始了正式的谈话,“二十五岁的正处级,主持档案局全面工作。这在咱们江城,可是头一份。不容易吧?”
来了。
林渊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标准的话术开局。先捧你,让你产生优越感,再摔你,让你心理失衡。
“是不容易。”林渊坦然承认,目光清澈地迎向对方,“这要感谢市委领导的信任和培养。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把工作做好,不辜负这份信任。”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谦逊,又点明了自己权力的合法来源——市委。
钱建国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我们这次请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最近,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的内容,你应该也能猜到几分吧?”
他没有直接说信的内容,而是把问题抛给了林渊,观察他的反应。
林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钱组长,我刚到档案局不久,工作千头万绪,实在没精力去猜测这些。组织上想了解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启动了【言辞如刀】。
一股清凉的气息在脑海中流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更加清晰。对面钱建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小周每一次停顿的笔锋,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呈现在他的感知里。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维变得无比敏锐,语言的组织能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钱建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小子,滑不溜手。
他不再兜圈子,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好。那我就直说了。信中反映,你和李曼同志之间,素有个人矛盾。你一上任,就利用职权,对她进行打击报复,这才导致她精神失常,做出后续的一系列过激行为。对此,你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插林渊的要害。
它将李曼定义为“受害者”,将林渊定义为“加害者”,把一场大是大非的反腐斗争,巧妙地扭曲成了一场因私废公的个人恩怨。
如果林渊开始愤怒地辩解,或者急于撇清自己,那他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