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烽紧紧盯着老赵。他注意到,在听到“拿活人当靶子”、“欺负女人”时,老赵擦拭枪托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虽然他依旧没有抬头,但那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林烽的眼睛。

“是啊,”林烽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他们这么猖狂…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一直跑吗?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跑到哪里才算安全?”

“不跑等死啊?!”王老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音量,脸上疤痕扭曲,“就凭我们这几条破枪?几发子弹?拿什么跟小鬼子的机枪大炮干?你想死别拉着我们!”

“跑?”林烽迎着他凶狠的目光,毫不退缩,语气中带着一种源于现代历史知识的、近乎预言般的决绝,“跑能跑到哪去?鬼子占了东三省,占了华北,现在正往南打!他们的野心是要吞了整个中国!我们还能往哪跑?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还是中国的地界,迟早会被战火波及!总得有人留下来,想办法跟他们干!就算打不过,也得咬下他们一块肉来!”

这番话,在溃兵们听来,充满了书生意气和不切实际的疯狂。但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死寂的泥潭。

“嗤——”王老癞和其他几个溃兵发出不屑的嗤笑,认为林烽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就在这一片嘲笑声中,一直沉默如石的老赵,发生了最关键的变化。

当林烽说到“总得有人留下来”这七个字时,老赵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他手中擦拭的动作彻底停顿,那双饱经风霜、原本如同古井无波的眼睛,骤然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直直地刺向林烽!那目光深邃无比,里面充满了震惊、审视,以及一种被深深触动、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复杂情绪!

虽然这道目光只是一瞬,老赵随即又缓缓低下头,继续擦拭他的步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刚才那剧烈的反应,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已经被林烽清晰地捕捉到了。

庙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寒风依旧呜咽,但一种无形的、关乎未来道路选择的暗流,已经开始在这破败的庙宇中,在每个人心中,汹涌地激荡起来。林烽知道,他投下的石子,已经激起了涟漪。下一步,就是看这涟漪能否汇聚成改变流向的浪潮。而关键,很可能就在那个沉默的老兵——老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