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瓶颈与曙光

鹰嘴崖的秋日,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澈高远。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苍白无力,斜斜地照进山谷,却驱不散那股从山石缝隙里、从溪水深处渗出的、日益凛冽的寒意。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披上了斑驳的黄褐外衣,一阵紧过一阵的山风卷起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仿佛在提前祭奠即将到来的严冬。

对于“山鹰支队”而言,这种季节更替带来的不仅是体感上的寒冷,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关于生存的严峻压力。上一次成功击退日军扫荡的喜悦,早已被眼前赤裸而残酷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胜利,并没能自动转化为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本,反而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原本就脆弱的补给链条,将队伍推向了资源枯竭的悬崖边缘。

资源消耗的危机,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牢牢困住了整个支队。

走进作为仓库的最大岩洞,昔日的“丰盈”景象早已不再。墙角那堆曾经令人安心的弹药箱,如今大多空空如也,只剩下木头框架孤零零地立着,如同被啃噬干净的骨架。上次防御战中,“二号”那支波波沙冲锋枪爆发出恐怖火力的代价,是打光了几乎所有的专用弹鼓储备。步枪子弹也所剩无几,平均分配到每个战斗员手上,不足十发,一场小规模接触战就可能耗尽。药品更是见了底,磺胺粉早已用尽,几名在战斗中负伤的队员伤口愈合缓慢,只能依赖老赵采来的草药勉强控制,有人开始持续低烧,伤口出现红肿溃烂的迹象,情况不容乐观。

食盐,这个维系生命的基本物资,只剩下小半袋,每次炊事班做饭,都像用金粉一样小心翼翼。布匹早已断绝来源,队员们身上的军装破烂不堪,补丁叠着补丁,很多人脚上的鞋子张开了嘴,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在日渐刺骨的山风里微微颤抖。洗脸用的毛巾磨成了渔网,绑腿也失去了弹性。

以往,还能依靠战斗缴获和周边百姓冒着风险接济来勉强维持。但中村部队的扫荡之后,周边日伪据点明显加强了戒备和巡逻,小股出击的风险急剧增加,而收获却可能微乎其微。向本就困苦的村民们征集?且不说能征集到多少,频繁接触反而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单纯依赖“夺取”和“乞讨”这两种被动且不稳定的方式,已经无法支撑这支六十多人的队伍应对外部强敌和内部生存的双重挤压。

更让林烽内心焦灼如焚的是系统资源的停滞。能够用于“献祭”换取系统资源的金属物品——破损的刺刀、打空的弹壳、瘪掉的水壶、甚至衣服上的铜扣……早已被搜刮得一干二净。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上,资源数字35.2/1000,如同凝固的寒冰,许久未曾跳动。距离他潜意识中感觉到的、下一个可能带来质变的关键单位或建筑所需的门槛,看似只差临门一脚,却因资源来源的枯竭而变得遥不可及。系统这个最大的依仗和底牌,几乎陷入了无米下锅的窘境。

而所有压力中,最迫在眉睫、最具毁灭性的,是冬季的逼近。山里的秋天短暂得可怜,刺骨的寒风和早晚结冰的溪面,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残酷冬季的脚步声。如果没有厚实的棉衣棉被,没有足以抵御严寒的燃料,没有充足的过冬粮食,鹰嘴崖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将在漫天风雪中化为冰冷的坟墓。队员们单薄的衣衫和露趾的鞋子,根本无法与零下二三十度的酷寒抗衡。一想到可能在冻饿交加中无声无息地死去,一种无声的恐慌在队伍中悄然滋生、蔓延,比敌人的枪炮更令人恐惧。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山谷。林烽知道,必须立刻找到破局之道,否则不用日军再来,寒冬就能将他们彻底摧毁。

一个朔风呼啸的傍晚,支队部岩洞内,那盏豆大的油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将几张凝重面孔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粗糙的石壁上。林烽、老赵、赵铁锤、铁柱、李文等所有骨干围坐在一起,空气沉闷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林烽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指向洞角那些空荡荡的箱子和见底的盐袋,声音因疲惫和压力而沙哑:“兄弟们,情况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看得见,摸得着。咱们的老本,快吃光了。鬼子要是现在摸过来,咱们每人不到十发子弹,拿什么挡?冬天说话就到,咱们身上这身破烂,洞里这点存粮,能熬几天?”

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写满忧虑的脸:“以前咱们人少,打游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还能勉强糊口。现在咱们有了几十号人,有了这个窝,就不能再抱着过去那种‘闯到哪算哪’的想法了。坐吃山空,是死路一条! 咱们必须找到稳定、自己能掌控的活路,得有源源不断的进项!”

老赵吧嗒着早已没了火星的旱烟袋,眉头锁成了疙瘩:“林小子话糙理不糙。光指望从鬼子牙缝里抠食,从老乡牙缝里省粮,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得有点自己的‘家底儿’,得像正经过日子一样,能产出点东西,要么自己能造,要么有能拿出去换真金白银的硬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