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在窗纸上泛白,政事堂内烛火仍未熄灭。李震站在主位前,手中那封边疆急报依旧未拆,火漆完好如初。他将信轻轻搁在案角,目光扫过昨夜百姓请愿后留下的痕迹——石阶上几道浅浅的印痕,是粗布鞋履和陶罐底磨出的划痕,如今已被清扫干净,只余青砖表面微凹的一线。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而稳:“瑶儿,三处试点可有新报?”
李瑶已立于堂中,袖中取出一册薄簿:“南坊登记病患三百六十七人,西市减税申领户达一千二百户,北巷巡防记录无扰民事件。百姓情绪平稳,称颂之声渐起。”
“士绅呢?”李震问。
“沉默。”她顿了顿,“除崔氏旁支递来贺帖外,其余世家无一回应。地方官报中提及,不少士族闭门谢客,子弟暂停赴学,田庄加派守丁,似在观望风向。”
李骁踏入门槛时铠甲未卸,脚步沉实:“他们怕什么?我们又没动他们的地契。”
“怕变。”李毅跟在他身后,声音冷淡,“一纸新政,科举不限门第,税制按产计征,若真推行下去,他们的荫庇、私佃、免役特权全都要废。今日你得民心,明日就断他们百年根基。”
苏婉缓步进来,衣袖沾着药草气息:“可若不改,寒门永无出头之日。但逼得太急,反倒激起合谋反扑。”
堂中一时静默。李震踱至沙盘前,指尖缓缓划过中原诸州,停在豫州、南州一带。
“眼下我们握禁军、控帝都、安流民,看似稳固。可若士族集体拒令,新政下不了乡,赋税收不上来,官吏无人补缺,这天下仍是空架子。”他抬头,“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李骁皱眉:“那就派兵压境,让他们知道谁掌刀柄!”
“不行。”苏婉立即开口,“百姓刚信我们能护他们周全,若转头就对士族用强,与旧朝何异?况且此举只会逼他们联手,甚至引外藩介入。”
李瑶冷静接话:“分化为上。拉一批,晾一批,打一批。重点不在震慑,而在选准突破口。”
李毅补充:“崔嫣然之父崔元度,曾在粮道被截时暗中调船助运,虽未明附,却已有默契。此人可作首环。”
李震听着,眼神渐定。他转身提笔,在黄纸上写下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