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远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把铜尺,开始丈量比例。他不开口,只用指尖点着沙盘边缘,低声计算砖石数量与梁柱间距。周明理则展开随身携带的绢图,对照地形,缓缓道:“依山势而建,避湿就高,利于排水;风向测算,春夏主东南,宜将市井置于西北,免受烟尘侵扰。若再引洛水支流穿城而过,可通漕运,亦利消防。”
李震听着,微微颔首。
“但有一难。”周明理抬眼,“新城占地广,若同时动工,人力不足。且战后流民未定,仓廪空虚,恐难支撑长期营建。”
“分段施工。”李震答得干脆,“先打通主干道,挖渠铺路,建仓储水井。百工坊优先落成,让百姓有活可做。宫室最后建,十年不成,便二十年。”
赵承远终于开口:“若如此,可用本地青石为主材,省去远途运输。城基夯土掺糯米浆,耐久不塌。屋顶不必全覆琉璃,民居用灰瓦即可。”
“好。”李震拍板,“即日起,设立新都营造司,由你二人主持。赵承远为总匠首,周明理为营制使,统筹全局。”
周明理躬身领命。赵承远也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去取工具绘图。
“慢。”李震叫住他,“图纸出来之前,先做一件事。”
他从袖中取出那叠百姓写下的纸条,递过去:“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凡是提出建言者,家中若有子弟愿学匠作、水利、测量之术,一律收入工坊,免三年食宿。”
赵承远接过纸条,手指顿了顿。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枚旧木牌,上面刻着“匠籍”二字,轻轻放在案上。
“我父亲一辈子没进过官坊。”他说,“今天,我能替他接下这个差事。”
李震看着他,没多说什么,只道:“这座城,不只是给帝王住的。”
当日午后,太极殿外广场搭起遮阳棚,沙盘被移至中央。工匠们围拢查看,不断调整细节。李震亲自执笔,在沙盘边标注功能区划分:医馆、学堂、驿站、粮仓、铁器铺、织造局……每一处都标得清楚。
一名年轻工匠犹豫着上前:“大人,女子学堂为何与寒门书院并列?按旧例,女学不应设于城中要地。”
周明理还未答话,李震已接过话头:“因为将来教书的先生,可能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女孩。”
那人怔了一下,低头退下。
夕阳西斜时,第一批施工图已绘就。赵承远用炭笔在粗纸上画出道路网络,主道宽十二丈,辅道六丈,地下预留排水沟槽。周明理则在旁边注解风水格局与日照角度,确保每一条街巷都有足够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