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冰盖,极夜。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头顶是无边无际、天鹅绒般厚重的墨黑天幕,点缀着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更璀璨、更冰冷的亿万星辰。脚下,是绵延至视野尽头的、死寂的纯白。寒风如同实质的刀锋,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在冰原上呼啸奔袭,发出永无止境的、如同远古巨兽垂死呜咽的嘶鸣。空气冷得能冻结灵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被冰针刺穿的锐痛。
几顶橙黄色的科考帐篷,像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散落在巨大的白色冰盖上。帐篷内,应急灯发出微弱而稳定的光芒,映照着方清墨疲惫却异常专注的脸庞。她正反复核对刚刚从冰缝深处传回的、关于那片神秘发光菌群的数据。帐篷的气窗结了厚厚的霜花,在灯光下,那些冰晶的纹路正极其缓慢地移动、组合,最终清晰地凝结成一个古朴的篆体字——“炁”。这个字,与她不久前在豫北冷库通风口看到的如出一辙,也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刻在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上。
李玄策掀开厚重的防寒门帘,走进帐篷,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他穿着臃肿的白色极地服,但身姿依旧挺拔。连日来的奔波、家族裂痕带来的隐痛、尤其是父亲李长庚那挥之不去的影子,都沉淀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主控屏幕前,目光扫过那片被标注为“足三里”区域的冰下菌群森林三维图。那片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生命禁区,如同冰盖深处的心脏,无声地搏动着。
“数据还是不稳定,”方清墨的声音带着沙哑,指着屏幕上几处异常的波动,“核心约束场的模拟参数……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火候’。”她用了这个带着古意的词,仿佛在呼应连日来天地间那些无法言说的启示。
“我去下面看看。”李玄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置疑。他需要更直接的感应,需要直面那片冰下秘境的“炁”。他拒绝了其他队员的陪同,只带着一根连接着生命体征和位置追踪的安全绳,独自走向那个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大冰缝入口。
冰缝边缘,风更大了,几乎要将人掀飞。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深邃的幽蓝,照在近乎垂直的冰壁上。冰壁并非死寂,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菌丝如同活物的血管脉络,在纯净的冰层内部蔓延、闪烁,构成一幅宏大而诡异的生命星图。李玄策沿着冰壁小心地下探,冰爪在坚硬的万年冰面上凿出清脆的回响。越往下,幽蓝的光芒越盛,空气也仿佛凝固,带着一种远古的、沉重的压力。
就在他下降到大约五十米深度,靠近那片菌群最茂盛区域的边缘时,意外发生了!
“咔嚓!”
脚下看似坚实的冰层毫无征兆地碎裂!李玄策身体猛地一沉,瞬间失重!安全绳被巨大的下坠力拉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整个人向下坠落了近十米,才被绳子险险拽住,悬停在半空中,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刺骨的冰壁上!
惊魂未定,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发黑。就在这瞬间,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地将戴着厚厚防寒手套的右手,猛地按向身边的冰壁,试图稳住身体!
手掌接触冰壁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又带着奇异生机的能量脉冲,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从冰壁深处传导至他的掌心,穿透手套,直贯入他的身体!紧接着,他按住的冰壁区域,猛地爆发出强烈而纯净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散乱,而是精准地沿着他手掌按压的轮廓,瞬间烙印在万年冰层之上,形成一个巨大、清晰、散发着深邃蓝光的掌印!光芒中,无数微小的、如同月尘般的奇异粒子(月球玻色子)在疯狂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