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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点点头,神情凝重:“是啊,咱们这趟跑的是冀北山区几个贫困县的点对点‘暖心煤’。李部长下了死命令,必须按时送到。老张,稳着点开,安全第一,但也不能耽误。”
“放心,周工。咱知道轻重。”老张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这活儿,比运啥危险品都上心。想想那些山里的老人孩子,没煤烧,这零下二十几度,咋熬?”
车队进入山区,路况变得更加复杂崎岖。在一个山坳里的临时转运点,周卫国跳下车协调卸货。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他看到当地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和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早已等候多时,几辆农用三轮车和手扶拖拉机停在旁边。煤炭一卸下,立刻被分装到这些更适应山路的交通工具上。
一个穿着旧棉袄、戴着雷锋帽的老支书,脸冻得通红,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周卫国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同志!太感谢了!太及时了!我们村好几个五保户,炕都凉透了,眼巴巴等着呢!这真是雪中送炭,不,是寒中送火啊!”
周卫国看着老人眼中闪烁的泪花和感激,看着那些志愿者和村民冒着严寒,手脚麻利地将一筐筐煤块搬上小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用力回握老支书的手:“应该的,老人家!国家想着大伙儿呢!快运回去吧,让乡亲们都暖暖和和的!”
风雪中,那一辆辆载着乌金、也载着希望的小车,如同点点星火,沿着蜿蜒的山路,艰难却坚定地驶向被严寒封锁的村落。
京城,后海附近一条狭窄的老胡同深处。寒风在这里被高墙挤压,发出更尖利的哨音。破旧的窗棂上糊着的报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顽强地抵抗着寒气的入侵。
孙大爷裹着一件油光发亮的旧棉袄,坐在自家堂屋一张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屋里点着一个小煤炉,炉火不算旺,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与往年不同,今年屋里多了一个新物件——一个崭新的电暖气片,正发出嗡嗡的低鸣,散发着橘红色的光。
“这玩意儿…是好,干净,省事儿,不用半夜起来添煤倒灰了。”孙大爷嘟囔着,伸出枯瘦的手靠近电暖气片烤着,“可这电钱…蹭蹭地涨啊!以前一冬天烧个几百块煤就够了,现在这才刚冷,电费单子看着就心惊肉跳。”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纠结,“政府说煤改电好,环保,咱也支持。可这开销…咱这点退休金,真有点扛不住。”
邻居马婶端着一小碗热腾腾的棒子面粥进来:“老孙头,别瞎琢磨了!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冻死个人!能暖暖和和在家待着就不错了。电费贵是贵点,总比冻病了强吧?听说街道给困难户有补贴,你去问问?”
孙大爷接过粥,叹了口气:“问过了,是有,可咱这条件,刚够不着线儿。唉,时代变了,烧煤嫌脏,烧气贵,烧电…也快烧不起了。”他小口啜着热粥,浑浊的眼睛望着炉子上跳跃的微弱蓝火和旁边那散发着稳定热量的电暖气,眼神里充满了对过去烧煤取暖那种简单、低廉却又踏实方式的怀念,以及对新事物带来的便利与负担交织的复杂困惑。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枯叶。
千里之外,南方那个李玄策记忆中的小城,也未能逃脱寒潮的魔爪。不同于北方的干冷,这里的湿冷像无数细密的冰针,无孔不入,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王秀芹蜷缩在自己那间老旧的堂屋里。屋外的风穿过门缝窗隙,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如同垂死之人的哀鸣。糊在木格窗上的旧报纸早已千疮百孔,被风吹得噗噗作响,顽强抵抗着,却挡不住那丝丝缕缕钻进来的寒气。屋里比屋外也暖和不了多少,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吸一口都带着冰碴子,直扎肺管子。
她身上裹着一床厚实的旧棉被,棉被的花色早已褪尽,露出灰白的底子,棉花也结成了硬块,不那么暖和了。即便如此,寒意依旧像跗骨之蛆,透过棉被,侵蚀着她年迈枯瘦的身体。她忍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震得单薄的胸腔生疼,带起一阵更深的寒意。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邻居吴大娘佝偻着背,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花白头发,挎着一个沉甸甸的柳条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
“秀芹妹子!秀芹妹子!”吴大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乡音和急切,“这天杀的冷啊!我给你送点蜂窝煤来!还有床旧褥子,我家多余的,你别嫌弃,压在被子上能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