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部地下指挥中心,空气沉滞如铅。巨大弧形屏幕上,密布着全球实时数据流,幽蓝冷光映着李玄策凝重的侧脸。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一块温润的青玉镇纸,上面刻着两个遒劲的古篆——“止戈”。墙上的电子钟无声跳动着数字:2013年12月31日 20:17。新年将至,但风暴的阴云已悄然压境。
“爸!”加密线路里传来李念墨清越却紧绷的声音,她身处太平洋彼岸的加州理工尖端密码实验室,“‘伏尔加河’有异动!三分钟前,截获到黑海之滨‘塞瓦斯托波尔灯塔’实验室的定向通讯,俄语密级极高,多层嵌套,刚破开第二重!”屏幕一角弹出李念墨略显疲惫却专注的脸庞,几缕发丝垂在额前,眼中是破译前沿密码时特有的锐利光芒。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跃,如同在弹奏一首无声却惊心动魄的乐章。
李玄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静:“念墨,内容?”他身后的巨大屏幕上,代表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的区域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滴血的伤口。
“‘海燕’计划…目标:保护侨民及重要战略资产…行动代号:‘归巢’!时间锚点…指向七十二小时之内!”李念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随即补充,“是最高层级的军事调动指令!爸,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要在克里米亚动手了!”
指挥中心瞬间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巨兽压抑的喘息。几位高级分析员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李玄策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那片骤然亮起的、代表克里米亚半岛的刺目红光,那光芒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冰冷的电子地图。他放在青玉镇纸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止戈”二字冰凉地硌着他的指腹。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指挥室凝滞的空气:
“启动‘敦煌计划’。级别:最高。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将名单上的华裔科学家及其核心家属,全部安全撤出风暴核心!”他猛地抓起旁边的红色加密电话,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直接接通了驻乌克兰大使的专线,“陈大使!我是李玄策。‘沙尘暴’提前了,立刻执行‘敦煌’!重复,立刻执行!启用所有预设安全屋与紧急通道!优先保障‘灯塔’实验室的吴明远博士团队!行动窗口只有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后,黑海之滨将被铁幕封锁!”
电话那头传来陈大使沉稳但同样急促的回应:“明白!‘敦煌’即刻启动!沙暴提前,我方已预演多次,预案完善!吴博士团队是重中之重,请李部长放心!”
几乎同一时刻,京城西山脚下,李家宅邸的书房内却弥漫着另一种紧张而温暖的氛围。窗外是京城深冬的凛冽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棂,书房内却暖意融融。一盏老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光晕,将伏案工作的方清墨笼罩其中。巨大的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数学模型正在构建,那是利用国内“天河二号”超级计算机的强大算力,模拟从克里米亚通往乌克兰西部边境的多条隐秘撤离路线。山川河流、城镇关卡、驻军哨所,无数代表风险等级的红黄绿点在三维地图上闪烁跳跃。
“妈,这条备用路线风险系数还是偏高,第聂伯河上的三座桥梁是必经的咽喉,一旦被控制……”方清墨秀眉微蹙,指尖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标注,对着旁边的加密通讯器说道。通讯器另一端连着斯坦福研究所的李长庚,他正远程提供着关于当地地形、交通网络甚至潜规则的关键信息。
“清墨,”李长庚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考虑A-17号公路的冬季支线,绕过‘白桦林’检查站。那里我三十年前走过一次,废弃的伐木道,地图上没有标记,但雪橇和越野车勉强能通行。只是……冰封期,风险很大。”屏幕上,一条虚线艰难地绕过代表检查站的红点,在积雪覆盖的森林区域蜿蜒穿行。
“爷爷说的那条路,冰层下面有暗流!”一个稚嫩却带着奇异笃定的声音突然响起。穿着小熊睡袍的李天枢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块几乎不离身、闪烁着柔和微光的星图板。他踮着脚尖,努力把星图凑到方清墨的屏幕前,小小的手指点向那条李长庚建议的、穿越森林的虚线末端,一个不起眼的弯道处。“这里!”他用力戳了戳,“冰下面是空的!像张大嘴巴!好多向日葵……黄色的花……在哭。”他仰起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幽蓝,带着孩童的懵懂,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洞悉感,“不能走这里,妈妈,会掉下去!要走……有好多好多向日葵站着的地方,它们不怕冷!”
方清墨心头猛地一凛。儿子的模糊预知能力,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已数次得到不可思议的印证。她立刻调出那片区域的卫星高清地图,放大李天枢所指的位置——那是一个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林间洼地,靠近一条季节性河流的拐弯处。她迅速接入地质数据库,调阅历史水文资料。“爸,天枢指出的位置,地质显示是古河道,冰层结构极不稳定!冬季表面冻硬,下面可能是融水空洞!”她快速对比李天枢星图板上那片混乱光点与地图坐标的对应关系,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果断否决了李长庚建议的路线,同时将李天枢口中“好多好多向日葵站着的地方”——地图上标识为一片广袤冬季休耕的向日葵田——纳入核心备选路线。“天枢,告诉妈妈,向日葵田那条路,安全吗?能看到星星吗?”她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