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弧菌!水源污染是根源!”小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大洋西”媒体的记者不知何时也凑近了,长焦镜头贪婪地对准了检测结果和村民们惊恐的脸。一个金发女记者操着口音浓重的华语,话筒几乎要戳到李念墨面前:“李博士,水源污染!是否证实了贵国疫苗或援助物资携带病毒?村民恐慌是否与此有关?请回答!”
李念墨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迎向镜头,那平静下是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信念:“女士,科学检测已经明确显示是水源污染引发的霍乱。病毒不会区分国界,救助生命才是当务之急。我们华夏医疗队,是带着古老的智慧和现代的仁心而来,只为救人。”她不再理会记者,转身果断下令:“小陈,立刻按《瘟疫论》古方准备达原饮!吴队长,组织人手烧开水,分发消毒片!所有人,优先保障患者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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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筏和岸边瞬间忙碌起来。便携式燃气炉点起蓝色的火苗,大铁锅架起,水汽蒸腾。吴昂带着队员,将一捆捆散发着浓郁草药清香的药材投入翻滚的开水中。槟榔、草果、厚朴、知母、芍药、黄芩、甘草…这些古老的名字,在氤氲的药雾里重新焕发生机。苦涩而带着穿透力的药香,强势地驱散了河水的腥气和霍乱带来的死亡气息,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像一道无形的守护结界。
李念墨亲自守在一个不停呕吐腹泻的中年男人身边。他脱水严重,眼窝深陷,皮肤失去弹性。当温热的、深褐色的达原饮药汁被李念墨小心翼翼地一勺勺喂入他干裂的口中时,男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药很苦,他本能地想抗拒,但李念墨温柔而坚定的目光让他安静下来。一碗药喂完,李念墨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虚汗。
时间在药香弥漫中缓缓流淌。夕阳的余晖终于艰难地撕破了厚重的云层,将澜沧江染成了一条流淌的熔金之河。奇迹,在暮色四合时悄然发生。
那个被喂药的中年男人,先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似乎淤积了许久的叹息,接着,细密的汗珠开始从他额头、脖颈处沁出。那汗水不是冰冷的虚汗,而是带着温热的、仿佛体内郁结的邪气被逼出的潮气。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一直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旁边一直守着他、紧握着他手的妻子,最先察觉了变化,惊喜地低呼:“他…他出汗了!汗是热的!” 这声音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人群中漾开涟漪。
紧接着,其他服用了达原饮的重症患者,也陆续出现了同样的反应:温汗透出,高烧渐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和难以控制的腹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安抚下去,渐渐平息。一张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上,重新有了生的气息。低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啜泣声和如释重负的叹息声,在渐渐亮起的篝火旁交织响起。
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看着怀中孩子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滚烫的小脸也恢复了正常温度,终于忍不住,将脸深深埋在孩子小小的襁褓里,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此刻汹涌而出的巨大感激。
篝火熊熊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夜色和寒意,也映照着村民们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那个金发女记者和她的摄像师,站在人群边缘,脸上的质疑和猎奇被一种复杂的尴尬和沉默取代。镜头记录下的,不再是他们预设的恐慌和指责,而是生命复苏的喜悦和一种超越语言的信任。
就在这时,村里的几位长者和一群精壮的汉子,默默地走到了医疗队临时驻扎的竹筏旁。他们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那些依山而建的、他们世代居住的吊脚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们挥起了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