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看天上！歼-20！隐身战斗机！”大儿子兴奋地蹦了起来，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

王铁柱没说话，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沙发扶手，黝黑的脸上油光光的，那是激动的汗水。他看得比谁都仔细，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伤仪，扫过每一辆驶过的装甲车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当屏幕上出现某款新型轮式装甲突击车的特写，解说员用高亢的声音强调：“该型装备的关键传动部件，首次实现了100%国产化，性能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就是这句！

王铁柱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如同被通了电！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看！快看！二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指着屏幕上那辆装甲车某个快速掠过的、布满精密齿轮和轴承的传动箱局部特写，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屏幕上，“看见没？就那地方！那些个齿轮轴承，要磨得跟镜子一样光溜！知道用啥磨的不？就咱厂子做的‘金刚钻’牌超硬合金刀头！我老王亲手淬的火！那火候，那硬度，全国独一份儿！错不了！肯定有咱厂子的刀头磨出来的零件在里面！”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油光和汗水混在一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那自豪劲儿，仿佛那辆威风的装甲车就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老婆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骄傲，忍不住掏出手绢给他擦汗：“行了行了，瞧你这德行，跟那车是你儿子似的！”两个儿子也兴奋地跟着嚷嚷：“爸！你真牛！”“咱家刀头真厉害！”小小的客厅里，充满了朴素的、滚烫的爱国热情和劳动自豪感。

京哈高速，望都河服务区。

周卫国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内心的渴望。在服务区餐厅匆匆扒了几口饭，他又钻回了自己的驾驶室，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车流的喧嚣。小小的驾驶室，成了他一个人的观礼台。

手机信号依然时好时坏，屏幕上的直播画面不时卡顿、模糊，甚至变成一片雪花。周卫国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不停地调整手机的角度，用手掌拍打着仪表盘，嘴里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信号。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方向盘上。

终于，在一个信号稍好的间隙，画面清晰了——正是徒步方阵踢着正步经过城楼前的震撼场面！那整齐如一的动作，那排山倒海的气势，那年轻面孔上坚毅如铁的眼神，即使隔着小小的屏幕，也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周卫国的心上！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画面吸进肺腑里。

紧接着，是装备方队！当那钢铁洪流，那些象征着国家力量的坦克、装甲车、导弹车，一辆接一辆，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隆隆地驶过宽阔的长安街时，周卫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盯着那小小的、不断跳动闪烁的屏幕，仿佛要把每一寸钢铁都刻进脑海里。

小主，

信号再次变得不稳定，画面开始撕裂、模糊。周卫国没有再去拍打手机，他保持着那个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布满灰尘的工作服领口里。驾驶室里异常安静，只有发动机低沉的怠速声和手机里断断续续传出的轰鸣。

他紧握着方向盘，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最终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叹息，却又蕴含着千钧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