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但林陌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他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砂人溃散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残念碎片,如同无形的青烟,被远处那座高耸的暗金丹碑…吸收了进去!丹碑表面流转的某种丹方符文,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丝。
果然!这些时妖,不仅是残渣,更是丹碑的“食粮”!
林陌抱着苏清玥,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丹碑的方向,心中警惕更甚。他没有停留,继续沿着钟灵推演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避开那些在废墟阴影中游荡的、形态各异的时妖(有的身上镶嵌着火焰状的丹药残渣,有的则缠绕着藤蔓般的药力虚影),朝着城市中心、丹碑所在的巨大广场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中心广场,周围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倒塌的丹炉碎片随处可见,巨大的炉体残骸如同小山,上面布满了被时光腐蚀的孔洞和爆炸撕裂的痕迹。散落的药渣呈现出各种诡异的颜色和形态,有的如同凝固的岩浆,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有的则如同腐败的苔藓,弥漫着阴寒的死气;更有一些,竟如同活物般在时砂中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药香。
一些相对完好的建筑墙壁上,残留着许多焦黑的掌印、抓痕,以及用鲜血或药液书写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疯狂字迹:
“…错了…药性相冲…”
“…寿元…不够了…丹碑…它在看着我…”
“…献祭!对!献祭!用他的命魂做药引!”
“…逃…快逃…碑活了…”
这些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的惨剧——无数丹道天才在追求至高丹道的路上,被丹碑诱惑,耗尽寿元,炸炉殒命,最终化为游荡的时妖,其残念成为丹碑的养分。
压抑、绝望、疯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林陌心头。他抱着苏清玥冰棺的手愈发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信念传递给她,抵御这无孔不入的负面侵蚀。
终于,他穿过最后一片由倾倒的巨大晶体柱构成的废墟丛林,踏入了丹碑所在的中央广场。
广场极其广阔,地面由一种暗金色的、非金非玉的材质铺就,历经万古岁月依旧平整光滑,只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时光尘埃。此刻,林陌站在广场边缘,仰望着那座近在咫尺的千丈巨碑,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磅礴与…妖异!
暗金色的碑体在近处看,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温润的生命琥珀,内里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淌、生灭。那股浩瀚的“炼化”意志如同实质的重压,笼罩着整个广场,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渺小感,仿佛随时会被这座巨碑吸入其中,炼化成丹。
碑体表面的刻痕近看更加震撼人心。无数失传的丹方如同天书,散发出古老而强大的药力波动。林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被最顶端那片璀璨星云环绕的区域吸引——《九转逆命丹》!
那数百个时光长河凝聚般的符文,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碑面上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悸动的诱惑力。逆转生死,重塑道基…每一个字都在疯狂撩拨着林陌心中最深的渴望!为了救苏清玥,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燃烧,区区万年寿元…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诱惑力攀升到顶点,林陌的意识都出现一丝恍惚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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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他怀中,苏清玥冰封的躯体猛地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是心口深处那滴融合了剑魄本源的精血在示警!
同时,他丹田内,融合了太虚剑魄的混沌残铃也发出了一声清越而急促的嗡鸣!钟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响起:“主人!小心!丹碑的意志在入侵!它在诱惑你!在引动你献祭寿元的念头!”
林陌悚然一惊,瞬间从那股致命的诱惑中挣脱出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好险!若非苏清玥的精血和融合后的混沌钟及时示警,他刚才差点就着了道!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九转逆命丹》的丹方,转而仔细审视丹碑的基座,寻找时老人留下的警示,或者…任何可能的线索。
暗红色的扭曲小字依旧在,散发着怨毒的警告。但林陌很快发现,在基座另一面,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还有一片更加模糊、几乎与暗金色碑体融为一体的刻痕。
他抱着苏清玥,小心翼翼地走近。蹲下身,拂开厚厚的时光尘埃。
那是一片更加古老的刻痕,似乎比时老人的绝笔还要早得多。刻痕的笔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地法则的具现。林陌凝神辨识,一个冰冷而宏大的意念缓缓浮现:
**【丹道通神,逆天改命。然天道有衡,欲得必舍。】** (丹道可通神明,能逆天改命。然而天道自有平衡,想要得到,必须先付出代价。)
**【九转逆命,夺生死之权柄,触造化之禁忌。】** (九转逆命丹,夺取了生死的权柄,触及了造化的禁忌。)
**【主材‘时砂心核’,乃光阴之精粹,宙力之结晶。】** (主材料“时砂心核”,是光阴的精粹,时间伟力的结晶。)
**【欲引心核,需以‘纯粹寿元’为祭,沟通时砂界本源。】** (想要引动心核,需要以“纯粹的寿元”作为祭品,沟通时砂界的本源。)
**【万年寿元,仅得一缕心核之气。】** (一万年寿元,仅仅能获得一缕心核之气。)
**【九转功成,需九缕心核之气,辅以九大逆天神药,于‘混沌炉’中以‘宙光真火’淬炼九千九百载。】** (九转功成,需要九缕心核之气,辅以九种逆天的神药,在“混沌炉”中以“宙光真火”淬炼九千九百年。)
**【此丹非人力可及,乃窃天之道,必遭天妒。】** (此丹非人力所能企及,乃是窃取天道的行径,必遭天妒。)
**【后世丹师,若窥此方,当知敬畏,莫步吾之后尘。以身饲丹者,不入轮回,永镇碑下!】** (后世的炼丹师,如果看到此方,应当知道敬畏,不要步我的后尘。以身祭丹者,无法进入轮回,永远被镇压在碑下!)
最后一行字,如同血色的诅咒,带着一种镇压万古的森然寒意!
九缕心核之气!每缕需祭献万年寿元!总计九万年!
辅以九大逆天神药!
混沌炉!宙光真火!淬炼九千九百载!
窃天之道!必遭天妒!
不入轮回!永镇碑下!
这哪里是丹方?这分明是一条通往永恒绝望的绝路!一个吞噬一切贪婪者的无底深渊!
林陌的心沉到了谷底。九万年寿元?纵然大乘修士,寿元也不过数万载!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老人以自身为祭,恐怕连一缕完整的心核都未能引出,就被丹碑反噬吞噬了!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难道清玥…真的…
就在林陌被这残酷真相冲击得心神剧震、几乎绝望的瞬间!
嗡——!
他丹田内的混沌残铃,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嗡鸣!这一次,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亢奋的共鸣!
青金与冰蓝星芒交织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林陌体表透出,照亮了周围厚重的时光尘埃!
与此同时,异变陡生!
林陌怀中,苏清玥那被幽蓝坚冰覆盖的心口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粹的冰蓝色光芒,顽强地穿透了厚厚的冰层,透射出来!这点光芒,并非她自身的寒毒或生机,而是…一丝残存的、属于太虚剑魄本源的感应!
更令人震惊的是,林陌脚下一块被时光尘埃覆盖的暗金色地砖,在这混沌钟与太虚剑魄双重光芒的照射下,竟缓缓亮了起来!地砖表面,一个由无数细微时光符文构成的、极其复杂的微型阵图,如同被激活的电路,逐一亮起!
阵图的核心,赫然指向丹碑基座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凹陷!
而那个凹陷的形状…林陌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残缺的印记!印记的轮廓,分明与他得自蚀骨潭底、后来被冰魄玉吸收融合的那块神秘青铜碎屑…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