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浸透。
大将军府的书房,门窗紧闭,将凄冷的雨声隔绝在外。
霍光没有坐在书案后。他背对着门,独自一人,如同凝固的雕像般,伫立在巨大的长安城防舆图前。舆图上,东市的朱砂圈依旧刺目,城西桑府、城北上林苑新得的田产标记、城东上官府…如同一个个刚刚结痂、却又隐隐作痛的疮疤。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上,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上林苑”那片被朱笔圈出的、象征着新得田产的标记。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泛白,微微颤抖着。
一个时辰前。
张安世那低沉而凝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雨水气息:
“…大公子今日奉令接收上林苑田庄…归途…归途于桑府旧址附近巷口…遇桑家老仆…当众…”
“…极尽羞辱之能事…言桑家田产已归霍氏…更…更言其父桑弘羊…死得其所…”
“…老者…蜷缩于地…泣不成声…”
“死得其所…” 霍光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火山爆发般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
“霍光小儿!你…你岂知国计——!” 桑弘羊刑场上那充满傲骨和不屑的呐喊,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
“我在地下等着你!等着你霍家——!”上官桀那颗怒目圆睁、凝固着极致怨毒的头颅仿佛就在眼前滚动!
“好!好地!…死得其所啊!”霍禹那轻佻得意、充满掠夺快感的笑声,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霍光的耳膜!
西市街头,老者被鞭笞时痛苦的惨叫,那枚沾满泥土和血污、狠狠砸在脸上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