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的风雪裹着碎冰，抽打在晋阳行宫的琉璃瓦上，发出 “噼啪” 的脆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兵刃在厮杀。

柴荣将折德扆的军报反复摩挲，纸页边缘已被冻得发硬，“府州” 二字上凝着的暗红冰粒，在烛火下泛着血痂般的光泽。三年前潞州初见时，折德扆拍着胸脯保证 “府州是北疆楔子” 的豪迈犹在耳畔，如今这柄楔子却断在了狼牙口，连带着黄河冰面都仿佛震颤起来。

“陛下，折将军的灵柩已过雁门关。” 王朴的声音从丹墀下传来，带着痰音里的腥甜。老枢密使刚从边关赶回，紫袍下摆沾着的雪泥冻成了硬块，每躬身一步都牵扯着胸腔的痛，“其子折御勋…… 用断矛挑着折家旗，还在瓮城死撑。”

柴荣抬头时，烛火恰好映在他眼底。那双眼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比殿外风雪更烈的寒意：“传旨，晋折御勋为府州防御使。告诉他，折家的旗，一日不倒，府州就一日姓周。”

王朴刚要领旨，殿外突然炸响急促的金柝声！“铛 —— 铛 —— 铛 ——” 三响连珠，尖锐得像是铁器在刮擦颅骨 —— 这是宫禁最高警讯，非国破家亡不鸣。

“报 ——！！！”

两名亲卫架着个血人撞开殿门，风雪瞬间灌进暖阁，铜炭盆里的火星被卷得四散飞溅。那人的锁甲已碎成蛛网，断裂的肋骨刺破胸膛，露出的脏器上凝着暗红的冰碴。最骇人的是他背上三支契丹破甲箭，箭尾的白狼毛沾着血沫，在风中微微颤动。

“幽…… 幽州……” 血人喉咙里滚出的血沫冻在唇边，他猛地将手插进胸腔血窟窿，抠出颗焐化半边的蜡丸，“铁…… 铁浮屠…… 三万…… 来了 ——！”

手一松，蜡丸坠地的瞬间，他的头颅也跟着垂下，像截断了线的木偶。亲卫手中的尸体还在抽搐，血珠滴在金砖上，迅速凝成细小的冰珠，折射着烛火的冷光。

柴荣劈手捡起蜡丸，指节发力时，硬壳 “咔嚓” 碎裂。一张契丹文密函飘落在地，南院大王萧咄李的赤蟒血印狰狞可怖，“铁林军” 三个大字刺得人眼疼 —— 那是辽主耶律璟的斡鲁朵铁卫，是从不离上京半步的私兵！

“铁浮屠……”柴荣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密函上的狼纹，仿佛能透过这粗糙的纸面，触摸到高平战场上那血腥的厮杀。当年，那些身披玄甲的铁骑如同移动的城墙一般，无情地踏碎了大周的右翼，甲叶碰撞的脆响至今仍在他的耳畔嗡嗡作响。

然而，让柴荣感到困惑的是，这道密函所透露的信息却与他对耶律璟的了解大相径庭。耶律璟可是出了名的“睡王”，终日沉醉在黑山的美酒之中，对朝政都懒得多问一句，又怎么会突然将自己的私兵调至代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