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易的嘶吼带着血沫和最后的癫狂,在这片被亵渎的祖灵之地炸开。“凿穿它,让这杂碎知道,谁才是猎物。”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残破的死寂。风掠过焦黑扭曲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像是这片大地痛苦的呻吟。地上,再无人能回应他的号召。石头仰面躺着,胸膛几乎不再起伏,那只曾硬撼怪物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雷洪趴伏在地,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身下那摊暗红的血泊泛起细微的涟漪。鬼手枯瘦的身体蜷缩着,胸口那个焦黑的窟窿边缘,血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气息已细若游丝。更远处,影九安静地躺在阴影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裂隙之后,那双暗红的巨眸因暴怒而剧烈扭曲,失去了项易这个清晰无比的钥匙坐标,它的疯狂更像是一种失智的宣泄。裂隙如同抽搐的伤口,剧烈开合,混乱地喷吐着腐化的怪物和毁灭性的暗红能量流,无差别地席卷一切,要将这片区域连同那只咬伤了它的虫子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项易单膝跪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深深插入泥土的镇岳锏上。视野里一片血红,剧烈的耳鸣几乎盖过了一切声音,灵魂仿佛被扔进了研磨盘,每一次转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混沌真元早已枯竭,经脉空荡得如同被火烧过的枯木,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变得无比艰难。
“师尊…”他在识海最深处发出微弱的呼唤,意念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凝神,守意。”青冥道尊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隔着无尽的水幕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似乎其存在本身也在对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它强行撕裂封印,已遭此界天道与祖灵之地这残存意志的最剧烈的反噬。此刻的疯狂,正是它最虚弱、最受束缚的表征。徒儿,你无需与之角力,你已无半分气力。你要做的,是成为…桥梁,是那最后一片落于雪崩之上的雪花。”
“弟子…该如何…”项易的意志在涣散的边缘摇曳。
“彻底放开你的心神防御。你身负混沌,乃万气源初之相,最易引动天地本源共鸣。去感知你脚下这片大地的悲怆与愤怒,去触摸虚空中那正在绞杀异物的冰冷秩序。将你残存的一丝灵明意念,化为引信,将积压了万古的怒火,导向那悖逆之存在。”
这是真正的豪赌,将自身灵魂彻底敞开,迎接外界浩瀚而混乱的意念与法则洪流,稍有不慎,未被敌人杀死,也会先被这借来的力量冲垮神魂。但项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灰芒,他没有任何犹豫,彻底放弃了对自己识海的控制,将最后那一点不灭的灵明意念,如同蛛丝般,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
起初,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与死亡冰冷的触摸,几乎要将他这缕细丝般的意念瞬间扯碎。但渐渐地,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混沌中,他触碰到了别样的存在。脚下,传来深沉、厚重、却充满了无尽悲怆与不甘的悸动,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哭泣,在咆哮,那是祖灵之地被污秽侵蚀、被死寂笼罩后积压的愤怒。
空气中,无数无形却无比坚韧的脉络骤然绷紧到了极限,散发出绝对冰冷、绝对秩序的磅礴意志,正以整个世界的重量,死死缠绕、镇压、碾磨着那裂隙后的异类存在,那是此界天道的显化,是规则本身的怒火。
他那一丝微弱的混沌意念,成了连接这两股浩瀚力量的唯一桥梁,无比脆弱,却又无比关键。
他用尽最后对身体的掌控力,将那只不断颤抖、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手,死死按在镇岳锏冰冷粗糙的锏身上。没有真元灌注,甚至没有力气,只有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共鸣之意,透过掌心,传递了过去。
“嗡……”
镇岳锏发出一声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嗡鸣,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骤然惊醒。锏身之上,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竟自行亮起,散发出苍凉而厚重的微光,它不再依靠项易的力量,而是如同一个饥饿的口袋,疯狂汲取、容纳着从项易这个“桥梁”汹涌而来的大地愤怒与天道秩序之力。
霎时间,天地变色!
大地剧烈轰鸣,不是碎裂,而是仿佛整个地面都在向上拱起,无数残破不堪、却依旧散发着洪荒苍茫气息的金色符文自虚无中、从岩石里、从血泊下浮凸而出,如同百川归海,化作一道道璀璨而决绝的金色流火,悍然撞向那不断扭曲抽搐的裂隙。
天空中,那无形的法则之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显现出来,每一根网线都如同烧红的巨大神铁锁链,交织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与秩序的气息,带着整个世界的煌煌天威,狠狠地缠绕、勒紧、碾压那裂隙的边缘,要将这天地肌体上溃烂的伤口彻底焚毁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