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壁上的光纹随着脚步亮起,像无数细碎的鳞片在蠕动。陈默能感觉到掌心的刻刀在发烫,刀柄上“刻痕者,亦是守护者”的小字正渗出银白的光,顺着指缝爬上手背,与他左眼的光纹产生共鸣。小念的虚影紧跟在身侧,补全的木牌在她掌心旋转,牌面的“念”字偶尔会弹出细小的光丝,轻轻触碰那些从岩壁里渗出来的影木丝——那些曾缠着怨毒的墨色丝线,此刻竟像被安抚的蛇,温顺地蜷起身子。
“它在害怕。”小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通道深处那团越来越清晰的紫光,“你听,它的心跳在发抖。”
陈默侧耳细听。影木王的呼吸声里确实裹着细碎的震颤,像是巨大的胸腔里塞着团被揉皱的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裂般的涩响。他想起守碑人说的“第一个被背叛的名字”,突然注意到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模糊的刻痕——不是光纹也不是影木符,而是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用指甲反复抠挖出来的。其中一个符号让他心头一震:那是个倒过来的“伴”字,最后一笔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裂口处缠着的影丝正在缓慢剥落,露出底下淡金色的微光。
“这是……最初的共生符?”陈默伸手触碰那符号,指尖刚碰到岩壁,符号突然亮起,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指尖涌进脑海:
画面里是片荒芜的平原,两个穿着兽皮的人影正跪在一块巨石前。其中一人用石刀在岩壁上刻下“伴”字,刻到最后一笔时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在石刀上,让符号染上了淡金的光。另一个人扶住他的肩膀,在符号旁边刻下自己的名字,两个字的刻痕很快缠绕在一起,长出银色的光纹。可后来画面突然扭曲,拿着石刀的人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石刀,另一个人正用脚碾过那块刻着符号的岩壁,嘴里嘶吼着模糊的音节……
“那是影木王的过去。”守碑人的声音突然在通道里响起,陈默回头,看见他的光雾身影正站在通道入口,手里托着块破碎的光木片,“它曾是‘伴’,后来成了‘叛’。”
光木片上的影像还在继续:被背叛的人影化作无数影丝钻进地下,巨石上的“伴”字开始倒转,最后一笔的裂口越来越大,涌出墨色的雾气。而那个背叛者后来成了第一代守界人,却在临终前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影木王的巢穴边缘,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挑衅。
“所以守界人和影木王……”陈默的声音有些发涩。
“是同源的光与影。”守界人将光木片抛给他,“就像你左眼的光纹里藏着影,右眼的影纹里裹着光。”
光木片落在陈默掌心的瞬间,通道尽头的紫光突然剧烈波动。影木王的呼吸声变成了低沉的咆哮,无数影丝从通道深处涌来,却在接触到陈默手腕上的光带时纷纷退散,像遇到了克星。小念突然惊呼一声,指着陈默的手背——那里的光纹正在自动组成新的符号,与岩壁上那个破碎的“伴”字产生了共鸣。
“它在说‘不是这样的’。”小念举起自己的木牌,牌面的“念”字突然射出一道光柱,照亮了通道尽头的身影。
那是个难以形容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像无数纠缠的影木根须拧成的茧,周身缠绕的墨色丝线里,偶尔会透出银白的光,像被囚禁的星辰。最让人心悸的是它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个巨大的空洞,边缘布满了锯齿状的刻痕,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当光柱扫过空洞时,陈默清晰地看到洞壁上刻着无数重叠的名字,每个名字都被划了叉,却在叉痕的缝隙里长出细小的光丝。
“那是它记住的所有背叛者。”7号的声音突然从光带里传来,它的光丝翅膀不知何时附着在了陈默的手腕上,“但光丝说明……它也记得那些名字最初的温度。”
影木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空洞里突然涌出大量记忆碎片:有母亲在孩子失踪后,每天在门上刻下孩子名字的背影;有战士在战友牺牲后,将彼此的名字刻在武器上的决绝;还有恋人在离别时,在对方手心里刻下的半句话……这些碎片里的名字都带着温暖的光,却在最后都化作了被划掉的伤痕。
“为什么要记住这些?”陈默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如果痛苦都是假的,忘记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