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一层薄纱,轻轻覆在田埂上,带着夜露的微凉与泥土的腥甜。鸡啼声从村头漫过来,刺破了清晨的静谧,也催着村民们早早聚到了陈德家的院子里。土坯墙围起的小院落里,男女老少或蹲或站,粗布衣裳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嘴里却没闲着,三两句都绕不开昨日沐熙派人捎来的那句话——“明日一早,到陈德家议事”。
“你说这熙丫头,好好的让咱别育种,难不成是有啥新章程?”蹲在门槛上的陈老汉吧嗒着旱烟,烟杆头的火星明灭,“眼瞅着就是播种的时节,误了农时,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旁边陈言的爷爷,眉头也拧着:“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听我们家陈言说,‘熙和堂’,听说连贵夫人都抢着去,总不能害咱们。可种地是咱庄稼人的根,这根要是动了,心里总没底。”
正议论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着裙摆扫过草叶的窸窣声。众人下意识住了口,齐刷刷朝门口望去——沐熙一身月白色的素布襦裙,外罩一件浅碧色的短褂,头发松松挽成一个髻,只插了一支素银簪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像春风拂过麦田,瞬间抚平了几分躁动。
“熙丫头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原本交头接耳的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连小娃娃都似懂非懂地停了哭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王婶是个直爽性子,见沐熙站定,便往前凑了两步,脸上带着疑惑又好奇的神色,开口问道:“熙丫头,你可算来了。你走之前,让咱们不忙着育种,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这春播的日子可不等人,咱庄稼人一年的指望,都在这地里头呢。”
她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的询问。陈德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茶壶,见沐熙站在院中央被众人围着,便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大伙儿静一静,熙丫头既然特意回来,又让咱们聚起来,定是有妥当的主意。来,熙丫头,你跟大伙儿说说。”
沐熙笑着朝陈德点了点头,又转向众人,声音温和却清晰,足以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多谢陈叔,也多谢各位乡亲愿意信我,特意跑这一趟。先别急着问育种的事,我先跟大伙儿说说我在京城的见闻,或许听完了,你们就明白我为何拦着大伙儿育种了。”
她走到院子中央的石磨旁,轻轻拍了拍石磨的边缘,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柔和下来:“我开的那熙和堂,你们或许听人提过,就是那些药膏,竟引得京里的贵女、夫人们踏破了门槛。”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见众人脸上都露出惊奇的神色,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便继续道:“可后来我发现,京城里最俏的香粉,竟有大半是从南明国运来的。那些香粉用的花材,什么玫瑰、茉莉、兰草,都是南明国的花农专门种的。他们不种粮食,只种花,一朵花能卖三文钱,一亩地的花,抵得上咱们种三亩地的粮食。”
“种花?”人群里的陈勇忍不住开口了。他是村里最壮实的后生,性子急,此刻皱着眉,一脸不解,“熙丫头,你说的香粉、南明国,听着是新鲜,可这跟咱们种田有啥关系?难不成你让咱们也去种花?花又不能当饭吃,种了能换钱?”
他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纷纷附和:“是啊熙丫头,花能值几个钱?”“咱们祖祖辈辈种的是庄稼,哪懂种花?”
沐熙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笑着反问:“大伙儿先别急,我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一辈子守着这几亩薄田,风里来雨里去,收多收少全看天,一年到头也就够个温饱;还是愿意跟着我,试试另一条路,不仅能挣着现钱,日子还能过得宽裕些?”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瞬间激起了涟漪。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不想挣钱啊!可咱除了种地,啥手艺也没有!”
“就是,我这辈子除了插秧、割稻,连针都拿不稳,能做啥挣钱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