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城阳血章 田荣末路

就在这死寂的喘息时刻,土屋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

“哐当!”

腐朽的门板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昏暗的土屋,照亮了空气中翻滚的尘埃。门口站着的,并非预想中披坚执锐的楚军追兵,而是十几个手持简陋农具的当地农夫!他们衣衫褴褛,补丁叠着补丁,面黄肌瘦,长期的饥饿和苦难在他们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然而,此刻那一双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却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刻骨铭心的仇恨!锄头、草叉、削尖的木棍、沉重的捣衣棒……这些平日里与土地打交道的工具,此刻成了索命的凶器。

“是他!是田荣!那个引来楚魔鬼的狗王!” 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农,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田荣身上那件即便破损也难掩华贵的金甲残片,嘶哑的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瞬间点燃了屋内死寂的空气!他的声音里,是家园被焚毁的焦土味,是亲人被屠杀的血腥气,是积压已久、无处宣泄的滔天怨毒!

田荣称王后,为了维持他那膨胀的野心和与楚争霸的军费,在齐地横征暴敛,赋税多如牛毛,强征壮丁如同驱赶牛羊,早已民怨沸腾,如同堆满干柴的火山。如今,他战败如山倒,仓皇逃窜至此,竟将这毁灭的灾祸——那尊名为项羽的杀戮魔神——也引到了平原!这些失去土地、失去亲人、失去一切希望的农夫,心中那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可以撕碎的宣泄口!

“杀了他!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仇啊!”

“打死这个祸害!是他招来了楚霸王!”

“血债血偿!”

愤怒的吼声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从土屋蔓延至整个村落!数十名、上百名闻讯赶来的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简陋却沉重的“武器”,脸上刻着同样的悲愤与疯狂,如同汹涌的、愤怒的潮水,一下子灌满了这间狭小的土屋!狭小的空间瞬间被狂热的人群塞满,空气里弥漫着汗臭、血腥和浓烈的杀意。

“保护大王!结阵!” 田荣的亲卫队长目眦欲裂,嘶声高喊,试图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然而,连日亡命奔逃早已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饥饿和伤痛让他们动作迟缓。人数上,他们更是处于绝对绝望的劣势。

反抗是徒劳的。

锄头带着风声,狠狠砸下!一名亲卫的头盔发出沉闷的破裂声,鲜血和脑浆瞬间迸溅!草叉如同毒蛇,猛地捅出,穿透了简陋的皮甲,深深扎进另一名亲卫的腹部,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肠子顺着叉尖流了出来!削尖的木棍被一个瘦弱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捅出,狠狠扎进了一名试图挥刀砍向农夫的亲卫大腿!那亲卫惨叫着踉跄后退,瞬间被几把锄头砸倒在地,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碎裂!

狭小的土屋里,上演着最原始、最血腥、最残酷的搏杀!没有章法,没有怜悯,只有最直接的仇恨宣泄!惨叫声、骨头碎裂声、愤怒的咒骂声、钝器砸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交响!

田荣惊恐万状地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如筛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忠诚的亲卫们,一个个在愤怒的农具下变成血肉模糊的残骸。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几乎窒息。他试图去拔腰间那柄镶嵌着宝石的佩剑,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未能抓住剑柄。

“狗王!去死!” 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污垢的农妇,眼中喷射着复仇的火焰,她认出了田荣,想起了被楚军踩死的儿子。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高高抡起手中那根沉重的、沾着米浆和岁月包浆的枣木捣衣棒,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风声,狠狠砸在田荣的后脑勺上!

“砰!”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田荣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声音。那顶象征齐王尊严的金冠被砸飞出去,滚落在血泊和泥土之中。滚烫的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他浓密的发间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流进他的嘴角,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最后的意识,是无数双沾满泥巴、草屑和新鲜血迹的、粗糙的脚,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如同密集的鼓点,向他蜷缩的身体狠狠踏来!骨头断裂的脆响从自己体内传来,剧痛淹没了一切。无尽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曾经不可一世、搅动齐地风云、敢于挑战霸王权威的齐王田荣,最终竟死在一群被他视为蝼蚁草芥的平原农夫脚下。他的尸体被疯狂的民众践踏得不成人形,金甲破碎,骨骼寸断,如同一只被丢弃在泥泞中的破败麻袋。其状之凄惨狼狈,与他昔日在高台上睥睨四方、骄横跋扈的嘴脸,形成了这乱世中最具讽刺意味的注脚。这具象征着失败与耻辱的残骸,被愤怒的村民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村外,随意丢弃在野狗出没的乱葬岗,任由寒鸦啄食,野狗撕咬。齐王田荣,就此成为历史尘埃中一个血腥而荒诞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