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副享受的痞懒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浑浊的小眼睛里爆射出一种市井枭雄特有的、混合着精明、狠厉与洞悉人心的锐利光芒,如同两道无形的利剑,直刺英布!
“九江王!英布兄弟!何故如此轻生?!” 刘邦的声音陡然拔高,洪亮而极具穿透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盖过了帐内的惊呼,“快快放下兵器!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麻利地用袍角胡乱擦了擦脚上的水渍,趿拉上侍从慌忙递来的便鞋,几步就窜到英布面前,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个五十岁的人。他伸手精准地扣住了英布握剑的手腕脉门,力道奇大,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哎呀,我的九江王啊!” 刘邦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英布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本就虚弱的英布一个趔趄,“你看看你!这一路风霜雨雪,九死一生,累坏了吧?寡人这是…这是看你辛苦,特意安排让你先解解乏,洗个热水脚,去去寒气!这是寡人的一片心意啊!你怎么就想岔了呢?多大点事儿!值得动刀动剑寻死觅活?”
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还在羞愤交加、脑中一片混乱的英布“请”出了大帐,声音洪亮地对帐外等候的侍从吩咐道:“来人!送九江王去寡人特意为他准备的府邸歇息!好生伺候着!饮食、用度、侍卫、仆从,皆按寡人的规制!少一根汗毛,寡人唯你们是问!”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英布浑浑噩噩地被几名恭敬的侍从引着,穿过戒备森严、寒风刺骨的军营。屈辱的火焰还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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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那副虚伪的嘴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或者干脆一头撞死。
随何在旁低声劝慰:“大王息怒,汉王此举…或有深意,且看后续安排…”
然而,当侍从推开一扇厚重、雕刻着精美纹饰的朱漆大门,将他引入一座灯火通明、温暖如春、陈设华美到令人目眩的独立院落时,英布彻底愣住了,僵立在寒风中。
院门口,两队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的卫士肃立如松,见他到来,齐刷刷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参见九江王!” 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院内,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假山玲珑,流水淙淙,亭台精致,虽不及九江王宫宏大,却处处透着匠心独运的雅致与奢靡。
正厅内,更是金碧辉煌。巨大的青铜炭盆中,上好的兽炭烧得正旺,散发出温暖干燥的热浪,瞬间驱散了所有寒意。
紫檀木的宽大案几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珍馐美味: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整只羔羊;炖得酥烂脱骨、酱香浓郁的熊掌;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鱼脍;还有各色时令果蔬、精致点心。
旁边摆放着几坛未开封的、贴着烫金“汉宫御酿”封泥的美酒。餐具皆是成套的鎏金器皿,在数十支牛油巨烛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十余名容貌清秀、衣着得体、训练有素的侍女垂手侍立一旁,姿态恭谨,随时准备伺候。
更让英布心头剧震、几乎无法呼吸的是,他看到为他准备的卧榻——宽大厚实,铺着厚厚的锦褥和名贵的貂裘;几案——紫檀木料,雕工精湛;甚至厅堂的整体布置规格、帷幔的颜色纹饰…竟与刚才刘邦中军大帐内的陈设,惊人地相似!那是一种超越了普通诸侯的、唯有王者才能享用的规制!是身份的象征!
“九江王请。”为首的侍从长躬身,态度恭谨无比,“此乃汉王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居所,名曰‘淮阴馆’。一应饮食、用度、侍卫、仆从,皆与汉王殿下等同。汉王吩咐,请您务必安心歇息,消除旅途劳顿,诸事待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