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虞心苑西偏殿。
吕雉独坐窗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棂,白日里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汇来的信息,如同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盘旋、碰撞。
项羽突染怪疾,面目生疮,需以面具遮掩;虞瑶亲自为其督造面具;吴妪与那神秘女子赤绾已被捉回审讯,却依旧撬不开关于虞子期下落的铁口…
这些消息,有的来自她安插的、不起眼的侍女的只言片语,有的源自窗外巡逻侍卫换岗时压低嗓音的交谈碎片。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她需要与人剖析这一切,而唯一的人选,只能是审食其。
特定的敲击声在墙壁响起,不多时,窗户被无声推开,审食其敏捷地掠入室内。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布囚服,身形似乎比往日更显清瘦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沉重。
“夫人。”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你来了。”吕雉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苑内的风声,想必你也听到了。”
审食其沉默地点点头,走到她身后不远处站定,保持着既能听清低语又合乎礼数的距离:“项王染疾,非同小可。王后亲自制具,更是罕见。”他言简意赅,点出了事件的核心异常。
“是啊,怪疾…”吕雉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何等蹊跷的‘怪疾’,偏偏发生在此刻?早不病,晚不病,就在吴妪与那赤绾刚被擒回,审讯未果之时突发?食其,你信这是巧合吗?”
审食其目光微凝,沉吟道:“项王体魄雄健,非常人可比。骤然染此恶疾,确实…令人费解。夫人是怀疑…”
“我怀疑什么并不重要。”吕雉打断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针,直视着他,“重要的是,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它像一层突然降下的迷雾,掩盖了某些东西,也改变了某些格局。”
她缓缓踱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项羽若真病到无法视事,甚至无法以真面目示人…那此刻虞心苑内,真正能做主、且有精力追查下去的,还剩谁?”
审食其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王后…虞瑶?”
“不错。”吕雉颔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她虽聪慧,但毕竟是一女子,且刚刚经历兄长失踪、自身病弱的打击。如今项羽倒下了,压力全然落在她肩上。她或许坚强,但独木难支…这既是她的困境,或许…也是某些人的机会。”
她的话意有所指,暗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可能被幕后黑手利用,甚至自己。
“夫人是说…那掳走虞子期、纵火灭口吴妪的幕后之人,可能借此再生事端?”审食其眉头紧锁。
“或许不止。”吕雉眼神幽深,“甚至可能…这所谓的‘怪疾’本身,就是事端的一部分。一则,它可以暂时拖住项羽的脚步,让他无法全力追查;二则,一个戴着面具、隐藏真容的西楚霸王,岂不是更容易被…?”她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