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烈日灼烤着中原大地,也将荥阳城烘烤得像一块即将崩裂的顽铁。
城墙上,汉军的赤旗无力地耷拉着,守卒的甲胄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绝望以及一种被围困太久后产生的麻木的疯狂。
城外,西楚大军的连营如同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四周的原野。玄鸟旌旗遮天蔽日,兵戈的寒光连成一片森冷的金属森林。中军大旗下,一座临时搭建的高耸望楼之上,一个身影巍然矗立。
那是西楚霸王,项羽。
但他今日与往日迥然不同。一身玄铁重甲依旧,猩红披风依旧在热风中卷动,然而,他的脸上,却覆盖着一副冰冷、狰狞、毫无表情的玄铁面具!
面具只露出那双深不可测、此刻却似乎比金属更冷的紫色重瞳,以及下方紧抿的、线条刚毅的嘴唇。
没有咆哮,没有亲自持戟冲阵的狂野,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魔神雕像,俯瞰着眼前的猎场。
一股无形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沉重和压抑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让身边所有的将领和传令兵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偶尔,他会极其轻微地晃动一下脖颈,或是用戴着铁手套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一下面具与颈甲连接处的某个位置,仿佛那里正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或隐痛。
项羽刚刚击溃彭越,即将准备彻底肃清残敌,坏消息再度传来:刘邦趁他东返,已然击溃曹咎、终公,重占成皋!
于是,项羽不得不再次放弃彻底清除彭越的计划,引兵西还。
项羽西返大军,与龙且、钟离昧、季布等原本围困荥阳城的部将汇合。
项羽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面具,扫过地图上荥阳与西面成皋的位置。刘邦重占成皋,如同毒蛇出洞,再次威胁敖仓粮道和楚军侧后。然而,项羽的重瞳中并未立刻燃起扑向西方的火焰。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终于在压抑的空气中响起,既是对众将解释,也是再次明确自己的战略意图:
“刘邦狡诈,据成皋险隘,意在牵制寡人,迫我西顾,疲于奔命。”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荥阳城上,“荥阳,乃敖仓门户,亦是我军东归彭城之咽喉。若荥阳不拔,我军西进,则后路堪忧,粮道易断。此城如同骨鲠在喉,岂能留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