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天道偏护

西岐城内,白幡如雪,哀乐低回。周文王姬昌的灵柩停放在宗庙正殿,香烛的烟雾与殿内阴冷的寒气交织,凝成一片化不开的悲戚。

然而,这悲戚之下,却涌动着比城外殷商大军更加汹涌、更加致命的暗流。

尸骨未寒,四个字,在西岐的朝堂之上,显得如此冰冷而残酷。

灵柩之前,世子伯邑考身披重孝,面容枯槁,双眼红肿。

他跪在蒲团之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象征着世子身份的玉佩,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力量。作为长子,他名正言顺,是西岐未来的君主。

连日来的守灵、操办丧事,以及对战局的忧心,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试图以父亲的仁德为标尺,安抚朝臣,稳定军心,但他的声音在朝堂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父王新丧,敌兵压境,我等为人子者,当上下一心,共渡此劫,而非内耗不休!”伯邑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看着下方争论不休的群臣,眼中满是痛心。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便从另一侧响起。

“长兄此言差矣。”二公子姬发同样身披孝服,但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与伯邑考的憔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向前一步,目光扫过殿上的文武百官,尤其是站在前列的几位核心人物。

“父王在世时,常言‘国事为重,私情为轻’。如今西岐危在旦夕,正是需要一位果决、刚毅之主,来力挽狂澜。守孝尽礼,固然重要,但若因此而错失战机,导致西岐万民沦为商奴,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王?”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朝臣们瞬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以大夫散宜生为首的一批老臣,坚持礼法与正统,他们纷纷出列,躬身道:“二公子慎言!立长不立幼,自古之礼法。世子仁厚,乃文王血脉,我等理应辅佐世子,共守西岐。”

而以大将军南宫适为首的军方将领,则更倾向于姬发的务实与果敢。南宫适声如洪钟:“散大夫,礼法能挡住黄飞虎的兵刃吗?仁德能退去城外的敌军吗?末将只知,战场上,犹豫不决便是取死之道!我等愿追随二公子,杀出一条血路,以慰文王在天之灵!”

两派人马在灵堂之前唇枪舌剑,相互攻讦,将本该肃穆的哀悼之地,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们争论的焦点,最终都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手持打神鞭、身背封神榜,自渭水之畔而来的白发老者,姜子牙。

姜子牙静立于殿角,手持打神鞭,双目微闭,仿佛眼前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他既不附和散宜生的礼法,也不响应南宫适的激昂。

伯邑考与姬发的目光,都充满了期盼与试探,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们都知道,姜子牙这位“师尚父”的态度,将直接决定西岐未来的走向,乃至天下的归属。

伯邑考派系的官员上前,恭敬地行礼:“尚父,您是父王临终前托孤的重臣,还请您为我西岐万千子民,为主公正统,主持公道!”

姬发则上前一步,语气更为恳切:“尚父,您精通天数,可知西岐气运。如今国难当头,何为公道,何为正统,难道不是保全西岐,延续文王基业吗?还请尚父以大局为重!”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子牙身上。他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悲悯,有无奈,也有一丝洞察天机的明悟。

他看了看灵柩中安详的姬昌,又看了看殿中势同水火的两个王子,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钓竿在青石地面上顿了顿。

“唉,天数如此,天数如此啊……”

他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只是这一声叹息,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他的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看到了封神榜上的名字,看到了这量劫之中,无人能够逃脱的宿命。伯邑考的仁,是美德,却也是此刻的弱点;姬发的决,是锋芒,却也暗藏着杀伐。这盘棋,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权谋范畴。

就在西岐朝堂分裂,人心惶惶之际,天地间的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