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军工基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爽气味。格物院深处一间特制的石室中,几个巨大的陶缸一字排开,里面翻滚着咕嘟冒泡的浓稠液体,散发出刺鼻的白烟。宋应星捂着口鼻,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长柄木勺搅动着其中一个缸里的东西,脸被蒸汽熏得通红,眼神却亮得吓人。
“成了!殿下!成了!”宋应星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舀起一勺粘稠如鼻涕、色泽浑浊的液体,小心地倒入旁边一个铺着细沙的浅木盆里,“您看这浓度!这色泽!绝对够劲!”
朱由检凑近看了看,又嗅了嗅那能让人瞬间清醒的酸味,满意地点点头:“嗯,这硫酸的品相不错。宋卿辛苦了。”他指了指旁边几个冒着不同颜色烟雾的缸,“硝酸和盐酸的进度如何?”
“硝酸也快了!就是这盐酸……”宋应星皱了皱眉,“提纯有点麻烦,气味也冲得很。不过陈子龙那小子用殿下教的‘分馏’法,搞了个铜管子冷凝器,效率高了不少,就是费柴火。”
“费柴火不怕,安全第一。”朱由检叮嘱道,“这些东西,沾上一点就能烂肉蚀骨,操作务必小心。防护手套、面罩都配齐了吗?”
“配齐了!按殿下画的图,用多层油布加薄铅片做的,笨重是笨重了点,但管用!”宋应星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这时,陈子龙抱着一摞厚厚的稿纸,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上还沾着几点墨迹,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那些酸缸。
“殿下!宋院长!”陈子龙顾不上行礼,直接把稿纸摊在旁边的石桌上,“硝化棉的安全参数!算出来了!”
朱由检和宋应星立刻围了过去。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和图表,温度、湿度、酸浓度、反应时间……所有变量都被量化,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普及小数点)。最关键的是,陈子龙用他刚刚领悟的“微分”思想,画出了一条关键的“安全临界线”。
“殿下请看,”陈子龙指着一条用朱砂标出的曲线,“温度高于此线,或湿度低于此线,反应速率会急剧增加,失控风险陡增!反之,则相对安全。小子建议,将反应区严格控制在‘安全区’内,并设置多重降温、通风和紧急泄压装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小子根据以往爆炸数据,推算出硝化棉的‘临界质量’——即单次处理量超过此值,一旦爆炸,威力将呈几何级数增长!必须严格分装,小批量处理!”
朱由检看着那清晰明了的图表和精确的数据,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科学的力量!把玄学的“经验”变成了可量化、可复制的“规程”!他用力拍了拍陈子龙的肩膀:“好!干得漂亮!宋卿,立刻按此参数和规程,重建硝化棉工坊!安全第一,产量其次!”
“遵命!”宋应星如获至宝,捧着那叠稿纸,像捧着绝世秘籍。
“子龙,”朱由检看向少年,“你的‘大道’,开始显‘大用’了!火药配比、弹道计算、机械设计……这些都需要精算。格物院的算学组,由你牵头。本王要你把这‘大道’,变成我大明强军的基石!”
陈子龙挺直了瘦小的身板,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小子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海岛基地沉浸在技术突破的喜悦中时,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信王府内,气氛凝重。朱由检(的替身)躺在锦榻上,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盖着厚厚的锦被,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太医围在床边,眉头紧锁,低声讨论着脉象,摇头叹息。
王府大总管方正化,一脸悲戚地侍立一旁,眼圈红肿,声音沙哑:“几位太医,王爷这病……究竟如何了?前几日只是偶感风寒,怎地突然就……”
为首的太医捋着胡须,一脸为难:“方公公,王爷脉象虚浮无力,似有寒邪深入肺腑……这……这病势来得凶猛,老朽……老朽实在……”
“废物!”方正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哭腔,“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你们都得陪葬!”他这一嗓子,吓得几个太医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尖声道:“方公公!九千岁……九千岁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