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镇抚司内,因骆福、谢迁暴毙而引发的内部清洗与恐慌仍在持续。周镇抚忙于撰写呈报田弘遇的密函,审讯残余嫌疑人员,焦头烂额,一时无暇他顾。我则借“伤势未愈,需静养复盘案情”为由,暂时退回了那间戒备依旧森严,却已无人敢轻易打扰的小院。
院门紧闭。我独坐榻上,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四合。白日里刑房的血腥与喧嚣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但我的内心却异常冷静。
骆养性的雷霆反击虽凌厉,却也暴露了他的虚弱与急切。田弘遇绝不会因此罢手,反而会更加忌惮,攻势只会更猛。而我,身处这两股巨力绞杀的漩涡中心,看似危机重重,却也因这混乱,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与活动的空隙。
必须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将手中烫手的“浮财”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隐秘的力量。
我悄无声息地起身,闩好房门。从床榻最隐秘的夹层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裹。里面正是今日从谢迁书房暗格中“顺手牵羊”所得:那几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玉貔貅、一卷价值不菲的前朝名家手稿、一叠约百两的散碎银票,以及那包从谢迁佛龛中起获的、约五十两重的金叶子。
这些物件,体积小,价值高,但特征明显,绝不能在南司或京城内流通,否则便是自寻死路。必须将其转化为最不起眼、最无法追踪的硬通货——官银或制钱,然后藏匿于绝对安全之处。至于那叠约百两的散碎银票,我仅是瞥了一眼,便将其单独抽出,就着油灯的火焰,毫不迟疑地引燃,看着它们迅速蜷缩、焦黑、化为灰烬。虽心疼无比,但这些票号凭证,印记清晰,来路敏感,一旦流出,无异于自曝行踪,留之无益,不如毁去。
夜色彻底笼罩京城时,我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夜行衣,将“血饕餮”用布裹好背在身后。并未从正门离开,而是凭借对南司衙署布局的熟悉,以及龙转身意那诡异的身法,如同壁虎游墙般,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我没有去那些知名的黑市或当铺,那些地方眼线众多,风险极大。而是凭借记忆,七拐八绕,来到南城一处鱼龙混杂、污水横流的暗巷。这里有一家极其不起眼的、门面破旧的“陈记铁匠铺”。表面打铁,实则是南城底层帮派销赃洗钱的黑窝点,我曾办案时接触过其暗线,知其规矩且口风极严。
我压低斗笠,遮住面容,叩响门板,三长两短。
良久,门开一条缝,一个精瘦的汉子探出头,眼神警惕。
“打把刀,三斤二两沉,要夹钢。”我低声道出暗语。
那汉子目光一闪:“客人要什么钢?”
“北口的铁,南山的炭。”我回应。
暗号对上。汉子侧身让我进去。铺内炉火已熄,空气中弥漫着煤灰和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