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镇的秋风一日紧过一日,卷着沙尘,敲打着总兵府厢房的窗棂。在林蕙兰精湛医术与珍稀药物的调理下,我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好转。后背那恐怖的指力创口已收痂生肌,体内肆虐的阴寒毒力被压制驱散,虽丹田深处那点寂灭本源仍未根除,但日常行动已无大碍,只是右臂运力时仍有些微滞涩,需时间温养。
林蕙兰依旧每日前来诊脉、施针、换药。她话依旧不多,神情清冷专注,仿佛那日门口那句低语只是幻听。但我却能隐约察觉到,她指尖触及我腕脉时,那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她调配药方时,那较往日更久的斟酌;以及……她离去时,那在门口似乎比往常多停留一瞬的背影。
一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无声流淌。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然不同。并非轰轰烈烈,而是如细雪无声,悄然浸润着冰冷坚硬的心防。
这日,她施针完毕,收拾药囊准备离开时,我忽然开口,声音因久未多言而略显沙哑:“林姑娘。”
她动作微顿,抬眸看我,眼神清澈平静,带着询问。
我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灰蒙的天空,语气尽量平淡:“近日天气转寒,风沙甚大。林姑娘每日往来,甚是辛苦。我……让王头目备了辆暖轿,日后可乘轿往返,稍避风寒。”
说完,我指尖微微收紧,竟有些莫名的紧绷。这等琐碎关怀,于我而言,远比提刀杀人更为陌生艰难。
林蕙兰闻言,微微一怔,清澈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垂下眼睑,轻声道:“多谢千户好意,不必麻烦。尚药局事务繁杂,乘轿反而不便。”
被拒绝了。意料之中。我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面上却不动声色:“随你。”
室内一时静默,唯有窗外风声呜咽。
她收拾好药箱,走向门口。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出时,我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北地秋冬,燥厉伤肺。我见你近日似有轻咳……这枚雪梨膏,或许……用得上。”
我从枕边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盒(是前日我令王头目寻遍蓟镇才购得的御寒润肺之上品),递了过去。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
林蕙兰脚步停住,回身看着那玉盒,眸光微动,沉默了片刻,并未立刻接过,只轻声道:“千户伤势未愈,正当进补,此物还是留以自用为好。”
“我体质悍戾,无需此物。”我坚持举着,目光看向别处,“放着也是浪费。”
她抬眸静静看了我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故作冷硬的表象。良久,她终是微微上前一步,伸出纤细的手指,接过了那枚微凉的玉盒。指尖无意中擦过我的掌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如此……多谢千户。”她低声说道,将玉盒收入袖中,耳根处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绯红,迅速低下头去。
“嗯。”我收回手,握紧,仿佛要留住那转瞬即逝的微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