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畔的短暂会面,如同一剂猛药,强行催发了杜文钊近乎枯竭的生机。北镇抚使骆养性给出的条件苛刻至极,但那“掌刑千户”的位置和背后隐约可见的北司支持,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让他不得不拼死抓住。
赵昆安排的落脚点,是北镇抚司在城南的一处隐秘产业,外表看是一座不起眼的绸缎庄后院。比起老鼠巷的破庙,这里干净、安静,且有可靠的药物和食物。杜文钊知道,这暂时的安稳,代价是他必须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并未完全卧床养伤。左肩的伤口在赵昆提供的上好金疮药和林蕙兰之前药丸残存药力的共同作用下,开始收敛,阴寒刺痛虽未根除,但已能勉强活动。内腑的震荡也稍有平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息,以血刀经的基础法门缓慢梳理受损经脉,同时不断推演着回到南司后可能面对的局面。
第三天清晨,天光未亮。杜文钊换上了赵昆准备的北司番役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普通的青灰色长衫,遮掩住身形和兵刃。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已被一种冰冷的锐利取代。
赵昆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道:“千户,都安排好了。南司那边,田镇抚今日应在衙署。”
杜文钊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检查了一下腰间的“血饕餮”和背后以布囊裹住的暗红弯刀,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走吧。”
两人没有走南镇抚司的正门,而是从一条专供内部人员通行的僻静侧巷进入。把守的番役显然已被赵昆提前打点过,见到杜文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并未阻拦,低头放行。
踏入南司衙署的瞬间,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廊庑依旧,但往来官吏、番役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畏惧,有同情,更多的则是疏远和审视。昔日同僚,如今已成陌路。王头目一系烟消云散,他在这里,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杜文钊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径直走向田弘遇所在的正堂廨房。每走一步,左肩的伤口都传来隐隐的刺痛,提醒着他当下的处境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廨房外,两名田弘遇的亲信档头按刀而立,神色警惕。见到杜文钊和赵昆,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杜……千户?镇抚大人正在处理公务,请容通禀。”
杜文钊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那档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不必通禀。杜某有要事,需即刻面见田镇抚。” 他刻意略去了“大人”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