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翡翠密林,是墨汁与银辉交织的领域。
最后几颗顽固的星辰还钉在深邃的天幕上,而东方的天际已透出一线模糊的鱼肚白,如同稀释的牛奶,缓慢地浸润着沉厚的黑暗。
林间弥漫着冰冷潮湿的雾气,吸饱了夜露的苔藓和腐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噗嗤声。
就在这片万籁俱寂、生灵尚在沉睡的边缘时刻,根脉守望前哨外围的密林深处,一场无声的猎杀刚刚结束。
“第九次。”
一心的声音清晰地在林间一小片空地上响起。
他单膝跪地,手中的M4A1枪口还指着一名刚刚从伪装网下被“揪”出来的精灵游骑兵的胸口。
那名年轻的游骑兵,脸上涂满了深绿与褐黑的油彩,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挫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训练用弓。
周围,或站或坐,还有另外十数名隶属于不同机动打击队的精灵战士,个个垂头丧气,身上代表着“阵亡”的蓝色染料斑点在他们深色的作战服上格外显眼。
一心站起身,露出头盔下面那双在微熹晨光中依然锐利的眼睛。
他扫视着这群精疲力尽却又憋着一股劲的年轻战士们。
“从第一次被我们摸到身后毫无察觉,到第九次能勉强组织起一次像样的交叉火力阻击,甚至差点用陷阱阴掉我们的队员。”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褒贬:“进步是有的,值得肯定。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走到空地中央,几名扮演“假想敌”的队员——菲恩和他的打击队成员,也无声地汇聚过来。
菲恩的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疲惫,眼神亮晶晶的,紧紧跟在一心身后,像一块渴望吸收一切水分的海绵。
“收起你们的颓废。菲恩的小队,现在的任务就是成为一面镜子,照出你们防御中每一个弱点。他们现在实践的,是土匪背后那些更高阶者的思维模式。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垂头丧气的精灵:“——要学的就是如何预判这种思维,然后碾碎它。直到有一天,菲恩的打击队再也无法轻易渗透你们的防线,甚至被你们反向猎杀。那时,你们才算真正出师,才能成为让任何敌人都不敢在任何时间窥伺的‘铁壁’。”
他没有说明的是,除了这一点,一心还想将菲恩的机动打击队培养成一种“反攻击队”,当敌人最终穿透了己方防御之后,这样的队伍就负责把在他们达成目的之前绞杀。
当然,他的话最后还是浇灭了队员们最后一丝急躁和委屈,留下的是沉甸甸的反思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整理装备,清理痕迹。天快亮了,回前哨。”一心下达了最后指令,“回去自己复盘,告诉各自的小队长,傍晚前把小队的反思或者新的战术战法告诉加洛斯参谋。”
“是!”队员们低声应道,迅速行动起来。
当一心带着菲恩的小队,踏着清晨第一缕真正刺破夜幕的曙光返回前哨时,营地才刚刚苏醒。
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熬煮粥羹和草药的香气。
然而,一心刚踏入营地范围,就敏锐地感觉到几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带着探究和窃笑的视线,飞快地在他身上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是芙兰和她的那几个姐妹。她们正聚在一处晾晒绷带的架子旁,看似忙碌,嘴角却都压着藏不住的笑意,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心心下了然,这熟悉的氛围...过去五天几乎天天上演。
自从那夜莉兰妮“渗透”失败仓惶逃走后的第二天开始,这位指挥官大人就开启了一种极其刻意的“躲避”模式。
倒不是那种冷冰冰的公务回避,而是一种...更别扭的、欲盖弥彰的疏远。
比如,在战情室开会,她的目光会严谨地扫过地图上的每一个点,唯独完美避开他所在的方向。
比如,食堂用餐,她总会“恰好”在他准备坐下时,迅速端起盘子表示自己“吃完了”或者“要去巡视”。
一开始,一心还以为她是羞愤未消,需要点时间缓和那夜的“社死”尴尬。他乐得配合,甚至觉得她这副鸵鸟模样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