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站在桌旁,身姿挺拔如她手中的圣裁之矛,冰蓝色的右眸紧紧锁住巴尔塔萨尔,方才那句“巴尔塔萨尔先生,我突然又有些问题,想要问你”的余韵,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此刻正漾开层层涟漪。
她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径直开口:“我用了两天时间,走访了几位‘老朋友’。”
“关于‘亚历山大·灰狐’,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她继续道,“过去三年,这个代号名下的活动,长期得到来自圣银教廷国境内的、来路不明的资金支持。”
“而就在不久前,我亲耳听到港口的某位‘中间人’提及,‘灰狐先生’近期会带来一批成色不错的矿石——时间上,恰好与巴尔塔萨尔先生你刚刚完成的交易吻合。”
她的目光扫过巴尔塔萨尔那精心修剪的八字胡,没有明说,但暗示的意味已然明确:“资金流向、交易时间、外貌特征...这些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巴尔塔萨尔先生。您还要坚持说,这一切都与您无关吗?”
她的质问尖锐而直接,将数条线索编织成网,抛向了巴尔塔萨尔。
听到这番条理清晰的指控,一心不禁在心中暗赞。
他眼底确实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他没想到,这个审判官竟在短短两日内独自完成了如此细致的调查。
他原本以为她会继续在教义与亲眼所见的现实间痛苦内耗,却没料到她选择了如此直接的一条路——即便这条路,正将她引向她最不愿面对的,与昔日同僚的决裂。
巴尔塔萨尔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去摩挲左手中指上那圈不存在的戒指,但手抬到一半便硬生生止住,转而重重按在木桌边缘。
“赛琳娜小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沉痛,以及尽力维持的耐心,“您的调查能力令人印象深刻。但请恕我直言,您所掌握的,依旧只是碎片。”
“来自教廷国的资金?”他摇了摇头,“我们确实一直受到艾莉诺的资助,只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受到帮助的组织肯定也不只潮信一个。”
他顿了顿,迎向赛琳娜审视的目光,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至于‘亚历山大·灰狐’...我早已说过,我会帮你们追查下落。这只是一个代号,它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属于任何人。”
“至于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自问无愧于艾莉诺的托付,无愧于在这片海岸线上挣扎求生的每一个人!”
他的辩解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坦然,将个人的嫌疑巧妙地消解在组织的模糊性与事业的正当性之中。
一旁的一心始终沉默地听着,绿眸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像是一个冷静的棋手在观察棋局。
巴尔塔萨尔在撒谎,或者说,他的话真假参半,这是常见的情报模糊化手段。
他对手指习惯性动作的克制,他话语中刻意将“灰狐”抽象化的倾向,都印证了一心之前的猜测——巴尔塔萨尔与“亚历山大·灰狐”这个身份,绝对脱不了干系——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但这不重要,至少现在不重要。
一心插手潮信的事务,根本目的并非非要当场揪出“灰狐”,而是以此为纽带,与潮信这支“地头蛇”建立联系,为后续在自由市同盟的行动铺路。
巴尔塔萨尔是不是灰狐,不影响他作为合作者的价值。
然而,赛琳娜显然不这么想。她的信仰与“良知”,还有对堂姐事件的芥蒂,无法容忍这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