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檐下铜铃还在响。我坐在榻边,掌心贴着内衬夹层里的枪管,余温未散。昨夜那两枪,不是逞能,是逼出来的路。若不震住那群只会念经的文官,今日连见孙权的资格都没有。
外头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是鲁肃。
门开,他立在门口,脸色有些白,像是没睡好。“先生……孙将军召见,午后未时。”
我点头,起身整衣。他欲言又止,终究只道:“张昭昨夜面见主公,言先生‘妖术惑众’,请禁足驿馆。”
“所以他派死士,是替孙权动手?”我问。
鲁肃摇头:“非主公之令。”
“我知道。”我拍了拍袖口,布料垂落,遮住枪柄轮廓,“但他想借刀杀人。今日殿上,孙权若再试我,我不再忍让。”
鲁肃喉头动了动,没接话。
我抬步出门,风穿廊而过,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卫士已在阶下列队,甲叶相碰,声如冷铁。他们不再搜身,只盯着我腰间——那柄短剑,才是他们看得见的威胁。
入宫门,一路无话。殿前石阶九重,我一步步走上,脚步沉稳。殿内空阔,孙权坐于主位,左右无臣,只两名侍从立于屏风两侧。他年不过三十,眉眼沉静,目光却如刀锋扫来。
“诸葛先生。”他开口,声音不高,“昨夜之事,孤已知晓。”
我拱手:“将军知晓什么?是死士行刺,还是有人妄图灭口?”
他眸光微动,未答。
片刻,侍从捧来席位,置于偏侧下首。我不看,只立于殿中。
“此座不合礼数。”我说,“我不是来听命的客人。”
孙权盯着我,半晌,抬手示意撤席。
“先生以为,孤当如何应曹操?”
我冷笑:“将军欲为汉臣,抑或曹臣?”
殿内骤静。
他眉峰一跳:“孤世受汉恩,岂有降理?”
“可你犹豫。”我直视他,“曹操未至,你已议和;北军未渡江,你先想退路。这不是抗敌之主,是待缚之囚。”
他猛地起身:“孤岂不知战则危?荆州七郡,一朝尽失,刘表父子皆亡。刘璋闭关自守,尚不得全。孤以江东六郡迎战百万之师,先生以为,胜算几何?”
“零。”我说。
他一怔。
“此刻言胜,是欺你。”我上前一步,“但降,则必死。你以为曹操会留你执掌吴地?他会给你一座宅院,三餐温饱,然后派一队‘亲兵’日夜相陪——直到你某日暴病身亡。蔡瑁、张允,便是前车之鉴。”
他手指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战,未必活。降,必死。”我声音压低,“你不是在选生死,是在选怎么死——是跪着死,还是站着死。”
他缓缓坐下,目光低垂,落在案上一卷舆图。长江如带,蜿蜒南下。
“先生昨夜所用之器……真能破军?”
我袖中手微动,未取枪,只道:“博望坡一响,夏侯惇丢盔弃甲;长坂桥三声,曹军不敢前。五百锐士,皆持此器。若架于柴桑城头,千艘战船,不过浮棺。”
他抬头:“若此物落入曹手?”
“那你更该战。”我道,“我只带五百人南下,枪弹有限。若不趁此时用尽,等曹操打到江东,他也会有。区别是——那时,枪口对准的是你。”
他沉默良久。
“曹军连舟为营,艨艟千艘,楼橹高耸,先生何以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