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东南风起,万事俱备

江风贴着水面刮过来,带着铁锈和腐草的气息。我站在第三炮位的土堆后,袖口被露水浸得发沉。三日了,西北风没停过一刻,江面波纹都朝着南岸推,火船若放,只会烧到自己。

陈锋蹲在炮管旁,手指抠着草缝里的泥粒:“将军,风再不转,油布要霉了。”

我没答。风向仪藏在袖中,铜针纹丝不动。昨夜我拆了三处炮位的支架,重新夯过地基。锐士们以为我在找松动,其实我在等风。只要风起一线,炮口就得偏七度,差半寸,主舰的火药舱就炸不透。

帐前传来脚步声。周瑜的亲兵跑得急,鞋底在湿地上打滑。

“都督吐血了!”他喘着说,“倒在沙盘边上,手里还抓着令旗。”

我转身就走。路过第二炮位时,顺手把观测油布掀开一角。草叶上凝着水珠,还没干。

中军帐里药味刺鼻。周瑜躺在榻上,嘴唇发白,案边一碗药泼了一半。沙盘上曹军的船阵被他砸乱了,木船东倒西歪,像被无形的手撕过。

“风不顺,火攻不成。”他睁开眼,声音像砂纸磨铁,“三军待命五日,粮草将尽,士气已竭。若再拖下去,不战自溃。”

我走到沙盘前,蹲下身,把翻倒的船一一扶正。

“三日内,东南风必至。”

帐内一静。周瑜盯着我,眼里有血丝。

“你如何知道?”

我从袖中取出风向仪,铜壳上刻着刻度,针尖指向西北。我把它放在案上,推到他眼前。

“长江冬月,西北风压境,是常势。但每七日必有回摆,因地气南涌,江峡聚热,风必折返。前日我已测得地底微震,湿气上蒸,风势将竭。”

周瑜没动,呼吸却重了几分。

“博望坡,我以火攻破夏侯惇。”我继续说,“那时风向也不利,但我知火起三刻后必有回旋风助势,所以敢点火。新野焚营,也是等了四日,才等到南风卷起。”

他闭了闭眼。

“你从不言天象,今日却断言风至?”

“我不是断言。”我盯着他,“我是计算。天时非天命,是规律。你信我一次,我保火攻必成。”

良久,他缓缓抬手,抹去嘴角血痕。

“若风不起?”

“我自刎于阵前。”我说,“头颅挂旗杆,祭三军。”

他忽然笑了,笑声牵动伤口,又咳出一口血。但他抬手,抓起令旗,重重拍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