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传到长沙那日,天刚亮。赵云的信使浑身是泥,马累得口吐白沫,跪在府衙外只说了一句:“桂阳已定,百姓无扰。”便昏了过去。
我站在院中,手里攥着刚送来的四郡地图。桂阳、武陵、长沙、零陵,全红了。不是血染的,是用令箭一寸寸点上去的。刘备昨夜就到了城外,今早入城,百姓夹道,没人喊冤,也没人逃。这世道,能安一城,已是大幸。
他进府时披着旧袍,脸上有风霜,眼神却亮。
“孔明,四郡皆平,可谓根基初立。”
我说:“地是平了,人心未稳。黄忠可用,魏延可试,邢道荣留着守零陵,不必重用。”
刘备点头,没问缘由。他知道我从不说虚话。
午时,关、张、赵三人先后回城。关羽骑赤兔,甲未卸,进堂便问:“军师召我等,可是孙权有异动?”
我摇头:“不是外患,是内建。”
张飞咧嘴:“莫不是又要烧什么船?”
没人笑。他们还记着赤壁那一声响,像天塌了一角。
我转身从案下取出一卷图纸,摊在长桌上。
“这不是船,是厂。”
赵云皱眉:“厂?”
“兵工厂。”我说,“从今日起,长沙城西三十里外,开山建坊,对外称‘铸钟局’,实则炼钢造枪。”
关羽猛地抬头:“枪?可是你那……”
话到嘴边,他收住了。他知道不该问,也怕问。
我盯着他:“你信弓弩,还是信百步穿心的铁管?”
他不答。
我也不等他答。抬手一挥,陈锋带十名锐士营老兵入堂,个个沉默,站成一排。
“他们是第一批教官。识字,懂机括,能打枪。”
赵云低声:“三千人已从降军与新募中选出,皆身强胆壮,无劣迹。”
我点头:“神机营,就从这三千人起。”
当夜,我随刘备巡视长沙铁矿。矿口黑黢,火把照着岩壁,映出铁脉的纹路。匠头跪着报:“存铁够铸三千柄刀,若炼钢……怕不够。”
我蹲下,抓了把矿石,在掌心碾了碾。
“不用铸刀。”我说,“从明日起,改炉。”
匠头愣住。
我掏出一张图,铺在石上:“照这个,建鼓风炉,用焦炭,不是木炭。温度要提三成。”
他看不懂符号,只盯着那些直线与圆圈发怔。
我拔出腰间短剑,在地上划出剖面:“风从下进,火从中燃,铁液从这口出。每炉出铁,要比现在多两成。”
他颤抖着伸手摸那图角:“这……是仙匠之法?”
我没答。这种事,说多了反招祸。
三日后,第一炉钢出炉。颜色不对,脆,一敲就裂。
我站在炉前,看那铁水凝成黑块,冷得发暗。
陈锋低声:“军师,工匠说,火候已到,可铁不听人话。”
我摘下纶巾,亲自执锤,砸开一块废钢,细看断面。
“碳不均。”我说,“焦炭要筛,鼓风要稳,每刻钟记一次火色。”
当晚,我写下《炼钢十二律》,命人刻在木板上,挂于炉前。三班轮守,每班六时辰,不得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