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图纸背面停住。
那几株苗的异常,终究没有答案。系统未动,铁粉残留也无后续迹象,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事正在暗处发生。技术能改天时,却压不住人心。
次日清晨,蒋琬入帐,眉间凝着倦色。他将一卷文书放于案上:“凉州急报,均田令推行受阻,百姓不愿领田。”
我抬眼:“不愿?”
“地方官称,流民惧新税,恐分田之后赋役加重,故多推诿。”蒋琬语气平缓,却掩不住疑虑。
我翻开册子,一页页扫过。登记在册的无地农户逾八千户,而实际领田者不足三百。空缺如齿痕,咬在政令的边缘。
“荆州水退,流民争归故土;巴郡新垦,一日之间分田三千亩。为何独凉州不动?”我合上册子,“不是百姓不愿,是有人不让他们愿。”
蒋琬沉默片刻:“王氏。”
我点头。
凉州王氏,百年望族,门生布于州郡,明面上恭顺新政,暗地里却如老树盘根,不动声色。此前因未公然抗令,我暂且留之以观后效。如今看来,这棵根早已伸进了新政的命脉。
“调斥候营。”我说,“即刻出发,扮作游商贩夫,潜入陇西、金城各郡,查三件事:一,王氏实际控制田亩;二,其名下佃户是否被胁迫拒领分田;三,去年拨下的十万石赈灾粮,去了何处。”
蒋琬皱眉:“若他们藏得深……”
“再深,也得踩土。”我站起身,“均田为民本,谁要断这条路,我就断他的根。”
两日后,快马回报。
斥候已摸清王氏庄园周边情形。其族长亲赴各村召集佃户,言道:“官府今日分田,明日必加赋。尔等若领,来年便要双倍纳粮。”更有甚者,逼迫老农联名上书,称“不愿受田,甘守旧契”。
而最令人震怒的是——那十万石赈粮,竟尽数囤于王氏私仓,封条未拆,铭印尚存,分明是朝廷专拨之物。
我当即召来军中文吏,调出战前土地清查档案。纸面记载,王氏申报田产三千亩,税粮合规。可斥候绘制的实地测绘图显示,其连片耕作之地,东起乌兰,西至枹罕,横跨五县,总计两万五千余亩,隐匿率近九成。
“好一个‘恭顺士族’。”我冷笑。
命人取来大幅绢布,绘《隐田对比图》:一边是官册所载,寥寥数块;一边是实测疆界,绵延如网。又制《赈粮去向表》,逐笔对照,自入库至转运,再到私仓封存,环环清晰。
三日后,快马加鞭,直送凉州刺史府。我在批文末尾朱书八字:“拖延不办,同罪论处。”
第五日,我亲点五百精兵,轻装简行,不带仪仗,直奔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