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国永昌郡王赵富贵,人如其名,就剩下富和贵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就是这泼天的富贵带来的副作用——马屁。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花样翻新、永无止境的马屁。
每天一睁眼,贴身丫鬟撩开帐子:“王爷,您今日这起床的气韵,可比那东山初升的朝阳还要雍容华贵三分!”
洗漱时,端盆的小厮一脸惊叹:“瞧王爷这吐漱口水的弧线,如银河落九天,磅礴中带着细腻,非凡俗所能及!”
用早膳,厨子跪地禀报:“王爷,这碗碧粳米粥,用了臣祖传十八代的手艺,汲取天地精华,方能勉强配得上王爷您高贵的脾胃。您尝一口,臣感觉祖坟都在冒青烟!”
就连他饭后散步,不小心放了个屁,身后的管家都能立刻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地赞叹:“王爷此韵,不同凡响!初闻似空谷幽兰,细品若檀香缭绕,余韵袅袅,三日不绝于耳啊!”
赵王爷:“……” 他只想把这个月的月钱扣光。
他真的受够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感觉自己不是活在人间,而是泡在一个巨大的、黏糊糊的、全是糖稀的马屁罐子里,快要窒息了。他渴望听到一点真实的声音,哪怕是指着他鼻子骂一句“你这昏聩的胖子”呢!那也比这无穷无尽的阿谀奉承来得痛快。
这日,他实在憋闷,召来说书先生,想听听市井趣闻,换换脑子。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话说那永昌郡王,不仅富可敌国,更是文采风流!传闻他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七岁便指点江山,气得当朝太傅告老还乡……”
赵王爷忍不住打断:“等等,本王七岁时好像还在尿炕?”
说书先生面不改色,一拍醒木:“着啊!王爷尿炕都尿得与众不同!那炕席上的地图,据钦天监分析,暗合北斗七星之排列,乃天降异象!先帝爷看了都龙颜大悦,直呼此子不凡!”
赵王爷一口老茶喷了出来,指着门口,手指发抖:“滚!给本王滚出去!”
他瘫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捂着耳朵,感觉脑仁嗡嗡的。这地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再听下去,他怕自己真信了那些鬼话,以为自己跺跺脚就能让大梁江山抖三抖。
“不行,本王要逃!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本王的地方!” 赵王爷一拍大腿,下了决心。
说干就干。他找了个夜黑风高……哦不,月明星稀的晚上,把自己捯饬成了一个穷书生的模样。脱下绫罗绸缎,换上打了补丁的粗布青衫;摘下翡翠扳指,揣了几块硬邦邦的干粮;把脸上特意抹了点锅底灰,看上去风尘仆仆。他对着铜镜照了照,嗯,除了这身膘肉一时半会儿减不下去,整体气质勉强接近“家道中落,穷困潦倒”。
趁着后门守卫打盹,赵王爷,哦不,是赵书生,猫着腰,溜出了这座金碧辉煌的“马屁牢笼”。呼吸到王府外带着点市井烟火气的空气,他感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