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登仙阁到栊翠庵的路,并不算长。
可今夜,妙玉却觉得这条路,走得格外漫长。
夜风清冷,吹在身上,那身熟悉的夜行衣,却再也给不了她任何安全感。
她穿行在亭台楼阁的阴影里,像一个孤魂野鬼。
脑子里,一片混乱。
陈玄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与梧桐会那汉子懒散又阴狠的脸,交替出现。
一边是遥不可及的云端仙境。
一边是挣脱不出的污浊泥潭。
而她,就被困在中间。
她曾以为,见到了陈玄,就等于见到了那根救命的稻草。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闭上了眼。
无悲无喜,无动于衷。
绝望,再一次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
她终于明白。
没有人能渡她。
求神拜佛,从来都是世上最无用的事情。
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那个会在梅花树下安静画画的女孩,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手中这柄,沾满了血的剑。
当她推开栊翠庵院门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犹豫、挣扎、软弱,都随着那一声轻微的“吱呀”声,被关在了门外。
院子里,那棵红梅树下,站着一个人。
还是那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
他懒洋洋地靠着树干,手里把玩着一颗干瘪的花生,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见妙玉回来,他甚至没有站直身体,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如何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那姓陈的妖道,是不是已经被‘梅影’大人,送去见阎王了?”
妙玉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那里还摆着白日里她未曾喝完的冷茶。
她抬起头,隔着数步的距离,看向那个男人。
面纱之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有死寂,不再有灰烬。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冰冷。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汉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他常年在刀口上舔血,对杀气的感知,比野兽还要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