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山海经·大荒东经》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死寂。
是那种连风声都吝啬给予的、绝对的死寂。
飞舟残骸静静地匍匐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最后一丝护体青光如同燃尽的余烬,悄然熄灭,露出下方布满深刻划痕与腐蚀斑驳的船体。舟身多处破裂,尤其是船首,在与地面那毫不留情的剧烈撞击中已然扭曲变形,仿佛巨兽濒死前绝望的嘶吼凝固成了金属的疮疤。
灰蒙蒙的光线从不知名的源头洒落,无力地驱散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给这片无边无际的废墟镀上了一层衰败与苍凉的铅灰色调。空气凝滞沉重,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锈蚀、古老尘埃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虚无气息。
白霁云半跪在颠簸的甲板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内腑移位的剧痛,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将他月白色的残破衣袍染得愈发狼藉。方才强行驾驭飞舟穿越空间裂隙,又硬生生承受了归墟那一丝恐怖余波的冲击,早已将他本就未痊愈的内伤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自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甲板中央那个蜷缩的身影之上。
荀渭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躺在那里,几乎没有了声息,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金纸色,唇边、眼角、耳廓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有多处骨骼在之前的恐怖挤压中碎裂。呼吸微弱到了极点,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令人心焦,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背后。
那件始终与他形影不离、神秘而危险的黑匣,此刻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不断细微蔓延的裂纹!裂纹深处,不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虚无的灰白之色,仿佛某种本质性的东西正在缓慢地流失,或者…发生某种不可预知的蜕变。
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彻骨到让灵魂战栗的气息,正从那些裂纹中丝丝缕缕地渗出,缠绕在荀渭周身,与他心口处那一点顽强闪烁、试图对抗这冰寒的微弱白金火芒形成一种极其脆弱的僵持。
生与死,就在这细微的拉锯之间摇摆。
白霁云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尝试过再次渡入内息,却发现荀渭的经脉如同被最狂暴的力量蹂躏过的焦土,残破不堪,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外来的能量,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溃。
他目光扫过荀渭紧握的双手。左手死死攥着那枚已然耗尽能量、变得黯淡无光的棱形水晶;右手则握着那枚青铜“守心令”,令牌上的“心”字符文也光芒微弱,却依旧散发着最后一丝平和坚韧的守护之意。
正是这枚令牌以及荀渭自身那强韧到不可思议的求生意志,配合着那点奇异的白金火种余烬,才勉强吊住了他这最后一口气。
必须尽快找到救治之法!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白霁云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凌厉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飞舟之外的景象。
他所处的,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早已死去的城市的废墟。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建筑的风格奇异而古老,并非他所知的任何朝代样式,宏大的结构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却早已被时光与某种可怕的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巨大的金属梁柱扭曲断裂,如同巨人的尸骨,胡乱地倒塌堆积,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灰白色尘埃。
更远处,一些巨大到难以置信的、非金非石的奇异结构体半埋于地,表面布满了无法理解的几何纹路,早已黯淡无光。偶尔能看到一些疑似飞行载具的残骸,如同被随手丢弃的玩具,散落在废墟之间,大多只剩下一具空壳。
空中飘荡着极淡的、如同极光般缓缓流动的灰白色絮状能量丝绦,无声无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虫鸣鸟叫,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只有永恒的死寂,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侵蚀一切的虚无衰败之意。
这里就是…石碑上所刻的“墟界交汇”?第七号前哨站?
白霁云的心缓缓下沉。此地给他的感觉,甚至比“落星”内部的某些区域还要诡异和危险。那是一种…仿佛被整个现实世界所遗忘、所排斥的疏离感。
他小心翼翼地跃下飞舟,双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确认暂时没有明显的危险后,开始快速探查周围的情况。
他需要药物,需要能量,需要任何可能对救治荀渭有帮助的东西!
废墟之中,散落着不少残缺的器物。一些早已锈蚀成废铁的武器,一些破碎的容器,甚至还有一些凝固在尘埃中的、形态怪异的骸骨,大多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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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了片刻,一无所获。就在他心情愈发沉重之时,目光忽然被不远处一具半埋在废墟下的、相对完整的骸骨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