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湖县。
袁尚站在岸边,看着面前的大河,看着对面延绵的中条山,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在中条山的北麓,袁熙已经接管了高干的人马,正在准备对蒲坂城的攻击。兄弟俩再一次并肩作战,这原本是好事。可是一想到上次辽东之战,自己辛苦了几个月,最后公孙度的首级却被袁熙捡走了,而且是公孙度主动送过去的,他就莫名的担心。
万一这次西征的大功又被袁熙得了,怎么办?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天命了。
况且辽东是要留给汉家天子的,其外的乐浪、三韩也是边远地,不在中原朝廷的关心之列,就算所有的功劳都归了袁熙,也就这么多。关中则不然,如果袁熙顺利拿下关中,大将军完全有可能将进攻益州的任务交给袁熙,由袁熙与袁谭并力,一西一东,攻取江南。
那可是一统天下的大功,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
“治中……”袁尚越想越不安,转身看向审配,却发现审配悠然自得,正与刚来的儒生卑湛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听到袁尚的召唤,审配回头看了袁尚一眼,含笑说道:“使君可知这湖县有什么故事?”
袁尚眨眨眼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故事?
尽管心里不解,袁尚还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突然心里一紧。“湖县……不是戾太子被杀的地方吗?《汉书》里读得很清楚。”
卑湛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的学风重经而轻史,重古而薄今,言必称三代,却不知眼前事,实在令人不解。使君熟知史事,难得难得。”
袁尚很开心,谦虚了几句。
卑湛又道:“使君以为,戾太子以太子之尊,何以毙命湖县?”
“还不是因为巫蛊之变,他被迫逃亡,藏在了湖县。”
卑湛瞥了袁尚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袁尚看在眼里,刚刚生起的一丝好感不翼而飞。他见过太多类似的神情,都是明示尊敬,实则不屑,背地里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呢。
只是审配在侧,袁尚不敢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只好强笑着请教。
卑湛转头看向大河和对面的中条山,从容说道:“戾太子本是孝武帝寄予厚望的长子,年纪轻轻就负以监国之任。他本人通经博学,宽厚仁爱,得大臣拥戴。这一切都是好事,可是聚在一起,却变成了坏事。”
他再次回头看着袁尚。“使君可知为何?”
袁尚其实没听懂卑湛想说什么,但他听懂了几个要素。
长子,宽厚,得大臣拥戴,这不是和长兄袁谭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卑湛这是有所指啊。
“还请卑君指点。”
“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卑湛负手于身后,缓缓向前走去,声音飘忽不定,渐行渐远。“何谓孝?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