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墨守之殇

老妇以生命为代价的祈求,如同最后一滴清泉落入沸腾的油锅,在【非攻巨像】那本就因理念崩解而剧烈动荡的核心中,引发了彻底的连锁反应。三百六十五道情感锁具的光芒如同挣脱牢笼的旭日,煌煌赫赫,不可阻挡地驱散着劫火的苍白。外部领域,生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复苏,万物涌动,仿佛要将被剥夺的时间加倍补偿回来。

然而,林煜并未因眼前的胜利迹象而放松。他站在机械之境的边缘,目光穿透那光芒交织的核心,灵魂深处与墨子往世记忆的共鸣,与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所有牺牲、所有挣扎、所有悖论相互印证、碰撞,一个清晰得令人心颤的真相,终于在他脑海中彻底浮现、凝聚。

他明白了墨子,或者说,这尊巨像所有行动背后,那最深刻、也最悲怆的核心矛盾。

巨像的残余意志仍在做最后的顽抗,试图重新凝聚那溃散的苍白能量,发出低沉而不甘的轰鸣,仿佛在质问,在辩护:“吾之所为,皆为守护!守护这世间免于战火,守护生灵免于流离!何错之有?!”

林煜向前踏出一步,他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与沉重,清晰地传入那混乱的核心:

“墨子……或者,我该称呼您为,钜子。”

“直到此刻,我终于看懂了您。”

“看懂了你这一生,都在‘主动的守护’与‘被动的禁锢’之间……苦苦挣扎。”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让那躁动的核心微微一滞。

“您七岁掘土救童仆,是守护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对抗不公的世道——那是‘主动的守护’,源于内心的悲悯与勇气。”

“您二十岁尸堆立誓,是要以‘非攻’之术守护苍生,免于战乱涂炭——那份宏愿,何其壮烈,何其‘主动’!”

“您止楚攻宋,奔波十日十夜,是以智慧与勇气,‘主动’地去阻止一场不义之战!”

“您教导弟子‘兼爱’,是希望以理念‘主动’地去温暖人心,消弭纷争!”

林煜每说一句,机械之境内那情感锁具的光芒就更盛一分,仿佛那些被尘封的、属于“主动守护”的记忆正在激烈地回应。

“然而……” 林煜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无尽的悲凉,“从何时起,您的‘守护’开始变了味道?”

“当您发现人性复杂,理念难行时……”

“当您目睹弟子因内部理念分歧而争执时……”

“当您竭尽全力守城,却导致鄀城百姓易子而食时……”

“当您寄予厚望的和平契约,换来的是楚王毒杀弟子的卑劣背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