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在旁听得直笑:“你这是开讲堂?”
“是开市。”陆昭道,“规矩也是货,得让人看见,摸着,才信。”
歇脚点设好当天,甄家车队果然又来。这次没停远观,而是直接驶入棚下,车夫下车喝水,管事则盯着那块公示板看了半晌,忽然问屯田吏:“这‘错报连坐’,真能查到人?”
屯田吏早有准备,当场掏出一份抄录的错报案卷,说前日某小吏谎报灾损,被查出后不仅削籍,连带其族叔——一个郡中小吏——也被停俸三月。
管事脸色微变,没再问,只让车夫多喝了两碗水,便匆匆上车离去。
当晚,陆昭收到密报:甄家货栈内,两名管事连夜核对三屯周边地图,桌上摊着几张记录纸,写着“日均出粮量”“验官轮值表”“流民口粮配给”等条目。
“他们在建账。”郭嘉看完密报,语气变了,“不是随便看看,是真在算你的家底。”
陆昭点头:“那就该让他们知道,账不是这么算的。”
他叫来一名老吏,原是甄家旧部,因族中纠纷投奔陆昭,一直管着屯田文书。陆昭把一批销毁劣粮的影像竹片交给他,说:“你曾是甄家人,如今在这儿吃饭,有人问起,你怎么说?”
老吏明白意思,接过竹片道:“我说,这边虽穷,但粮干净,账清白。”
“去吧。”陆昭道,“别刻意,就当闲聊,漏几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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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吏领命而去。次日傍晚,甄家货栈管事亲自查看了那批竹片影像,脸色阴晴不定,却仍未派人联络。
郭嘉听说后,冷笑:“还在犹豫。一边是袁绍的面子,一边是实打实的利。他们家那位小姐,最会算这种账。”
陆昭没接话。他知道甄家背后有个女人,手段厉害,但从不露面。如今这局面,对方不动,他也不能逼太紧。
又过了两日,甄家车队突然加频繁次,不仅绕行三屯,还与几支小商队在边缘地带短暂交接,交换包裹。暗哨记下路线,发现交接点都在无名土路交汇处,交接时间极短,动作隐蔽。
“不是运货。”赵云判断,“是传信。”
陆昭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忽然道:“把歇脚点的水,换成茶。”
“茶?”郭嘉一愣。
“好茶。”陆昭道,“再加两碟点心,说是‘官仓特供,仅此一处’。”
郭嘉反应过来:“你这是给鱼递鱼饵,还撒把香料?”
“他们既然爱打听,就让他们尝点甜头。”陆昭道,“茶里不加东西,点心也不做记号,就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拿走。”
郭嘉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是请贼吃饭,还给打包?”
“请的是聪明贼。”陆昭道,“笨贼才偷米,聪明贼偷规矩。”
茶点摆上第三天,甄家管事果然派人来取,不仅拿了两包茶,还顺走了一碟点心,临走时对屯田吏说:“你们这规矩,倒是新鲜。”
当晚,陆昭收到消息:甄家货栈内,管事拆开茶包,倒出茶叶后,竟从包底抽出一张极薄的油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三屯近五日的粮出入数据,字迹工整,分类清晰。
“他们自己记的。”郭嘉道,“不是抄,是算。而且算得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