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收起染血的布条,往火盆里扔了把药渣。俘虏右腿的伤口刚清完,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帐篷帘子一掀,冷风卷着雪沫吹进来。陆昭站在门口,抖了抖肩上的霜,没说话,先接过亲卫递来的热陶碗,蹲到草席边,把碗塞进俘虏手里。
“喝点。”他说,“烫嘴但不伤胃。”
俘虏低头看那汤,浮着几片菜叶,底下沉着小块肉丁。他咽了口唾沫,手指微微发抖。
“你们……给俘虏吃这个?”
“你不也是人?”陆昭笑了笑,“再说你都说了,是奉命行事。既然是办事的,总得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吧?”
俘虏没接话,捧着碗慢慢喝,眼神躲闪。
陆昭也不急,转头对医官道:“明早再换一次药,别让他瘸了。咱们这儿不养废人。”
医官应了声出去。陆昭这才靠在矮凳上,闲聊似的开口:“听说张燕最近在太行山修营寨,一口气盖了十几座了望台,还从并州请了匠人打铁造甲。你说他图个啥?难不成真打算在山上养老?”
俘虏的手顿了一下,汤差点洒出来。
“我可没说他是蠢人。”陆昭继续道,“就是格局小了点。借刀杀人这招用得熟,可刀借出去,能不能收回,就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还了。”
话音刚落,俘虏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他怎敢独占功劳!”
说完就后悔了,立刻闭嘴,脸色发白。
陆昭像没听见似的,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来人,把他安置到后帐,加一床被子。明天我要见他时,得是个能说话的人。”
他转身走出帐篷,赵云和郭嘉已在外面等候。三人一路无言,进了主营军帐。
郭嘉一屁股坐下,从怀里摸出个小酒壶晃了晃,没倒出一滴。
“空了。”他咂咂嘴,“刚才路过伙房,闻见炖羊骨头的味儿,差点顺手拎走半锅汤。”
“你要是真拿了,伙夫得哭。”赵云道。
“那我不如去偷陆大人的账本,至少能换顿饱饭。”
陆昭坐到主位,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郭嘉听完,眉毛一挑:“‘独占功劳’?这话听着不像普通传令兵该知道的。”
“所以他不是普通兵。”陆昭道,“他是信使,或者监军一类的角色。张燕派他来督战,顺便看看我们这边虚实。”
赵云皱眉:“可黄巾余党跟黑山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联手了?”
“不是联手。”郭嘉摇头,“是吞并。张燕这几年收编了不少散股流寇,连常山那边的小绺子都被他拉走两支。这次夜袭,八成是他拿兵器粮草许诺,哄着这些残部当先锋试探我们。”
陆昭点头:“他想试试我的防务强弱,也想看看我在冀州的民心稳不稳。昨夜那一仗,他输了人,但我们若乱杀降卒、逼反流民,他就赢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