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靴子踩在泥里,发出一声闷响。他蹲下身,手指抹过沟渠边缘那层滑腻的泡沫,凑到鼻前一嗅,立刻皱眉甩手:“这水能烂根。”
陆昭站在几步外,手里还攥着那块矿渣,雨水顺着他的袖口往里灌。他没动,只盯着前方雾蒙蒙的山脊线。
“七天了。”他说,“从盐场一路追到这里,每一处暗渠都通向那边——冀州和幽州交界的荒岭。”
郭嘉靠着一棵歪脖子树,正拿酒囊往嘴里倒,结果只听到空瓶晃荡的声音。他啧了一声,把瓶子扔进草丛。“老赵带人挖穿了三口枯井,撬开两个废弃窑口,就为了找这股毒水的来路。你说巧不巧?偏偏每条明沟都干净,偏是地下那些没人管的破洞,哗哗往外冒这玩意儿。”
陆昭抬脚往前走,声音平静:“有人不想让人查。”
“可咱们偏要查。”赵云跟上。
三人穿过一片乱石坡,地势渐高。远处有座孤零零的石灰窑,烟囱歪斜,门口堆着几袋炭渣。风吹过来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着烧焦木头的气息。
“就是这儿。”赵云压低声音,“昨夜我派两个兄弟摸近看,守门的是袁家私兵,穿便服,但腰带扣是袁氏鹰纹。”
郭嘉咧嘴一笑:“好家伙,打着烧石灰的幌子炼铁,废水往地下水里排,怪不得清河郡的铜权会烂,盐井会出毒汤。”
陆昭眯眼看着那窑口,半晌才道:“他们不怕人发现?”
“怕?”郭嘉哼笑,“只要地方官闭眼,百姓闭嘴,谁敢说半个不字?再说了,这地方荒得连野狗都不拉屎,谁能想到有人在这儿偷偷炼铁?”
“不是偷偷。”陆昭摇头,“是明目张胆。只不过披了层皮,叫人看不见罢了。”
他转头看向赵云:“你的人沿暗渠追踪时,可曾遇到阻拦?”
“没有。”赵云答得干脆,“倒是有两回碰上巡丁,说是县衙查防汛,问了几句就走了。但我总觉得……他们像是知道我们会走哪条路。”
郭嘉吹了声口哨:“有人通风报信啊。”
陆昭嘴角微扬,却没笑:“那就让他们继续报。”
当天下午,陆昭回到邺城,在府中召集幕僚议事。他当众摊开地图,指着盐井污染区域,语气沉重:“天时不正,酸雨频发,军械受损已是事实。然天灾难抗,人力有限,暂且搁置追查,以免劳民伤财。”
众人应诺。
他又下令裁撤影堂驻边境的三个探点,遣散部分细作,称“节省开支,以济春耕”。
消息传开不过两日,郭嘉便溜进书房,反手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成了。袁府监工今早运了三车炭进山,比平时多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