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粗糙,缝合处线头凌乱,充满了敷衍和漫不经心。
但那两颗纽扣眼睛,却异常地亮,黑洞洞的,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又仿佛……在窥视着什么。
我拿着它,走进书房。
书房没有窗户,是我特意改造的。
这里,是我的“陈列室”,或者说,是我的“战利品墙”。
一整面墙上,钉满了深浅不一的木质隔板。
隔板上,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透明玻璃罐。
罐子里,不是昆虫标本,而是五花八门的物件——
一条染过又褪色的粉色发带,系成了一个枯萎的蝴蝶结。
一枚款式老旧、色泽暗淡的银戒指。
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
几张字迹模糊、被反复揉搓又展平的电影票根。
半瓶廉价香水的空瓶子,标签已经破损。
……
每一个玻璃罐,都像一座小小的坟墓,埋葬着一个女孩最炽热、最愚蠢、也最痛苦的“恋爱脑”。
它们曾经的主人,像小雅一样,带着破碎的心和混乱的脑子来到这里,祈求救赎。
而我,满足了她们。
我“拿走”了她们的痛苦之源,赋予了她们平静,或者说……空洞。
我找来一个新的、大小合适的玻璃罐,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丑陋的布偶塞了进去。
布偶的身体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蜷缩在罐底,那两颗纽扣眼睛,正好透过玻璃,直直地“望”着外面。
盖上密封盖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是罐内空气被挤压的声音?还是……
我将罐子放在墙上一处空着的位置上,与其他那些沉默的“同胞”并列。
站在这面墙前,看着这数十个承载着无数痴怨嗔恨的玻璃罐,一种混杂着掌控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慢慢爬上我的脊背。
我成功了,又一次。
但这一次,指尖那短暂的、仿佛带有生命力的触感,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微小的、不安的问号。
我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就在我伸手要关掉书房的灯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个刚刚被放入布偶的玻璃罐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动了一下。
我猛地回头,紧盯着那个罐子。
布偶安静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纽扣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两点固定的、冰冷的光。
是光影的错觉吗?还是……
我皱了皱眉,最终,“啪”地一声关掉了书房的灯。
浓郁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面墙,也吞噬了墙上所有的秘密。
黑暗中,我对着那片寂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都说,‘恋爱脑,狗都不吃’。”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但是……‘它’会吃。”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浓重如墨。
城市遥远的嗡鸣,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后,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衬托着公寓内死一般的沉寂。
而在这片沉寂里,书房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