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内心深处,某种坚冰正在持续而缓慢地消融。
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将她和“麻烦”、“添乱”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她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起初激起的是愤怒的涟漪,如今荡开的,却是层层叠叠、复杂难言的波纹。
有惊讶于她的坚韧与能力,有对她不顾自身安危的后怕与隐隐的心疼,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触动。
这天夜里,一轮冷月高悬,清辉洒落在被冰雪覆盖的营地上,映出一片凄清而肃穆的景象。
霍凛处理完军务,屏退了亲兵,独自一人走出帅帐,下意识地朝着营地边缘那片相对安静的伤兵营和后勤区域走去。
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寒风掠过旷野,带来远处隐约的马嘶和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
然后,他看到了她。
永宁没有待在帐篷里,而是独自一人坐在一处避风的粮草垛旁,身上裹着那件略显宽大的棉服,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只是静静地望着那轮冷月,眼神有些空茫,仿佛透过月光,看到了遥远的京城,或是更深的、无人可诉的心事。
霍凛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看着她。
此刻的她,褪去了白日里处理事务时的干练与沉静,显得格外单薄和脆弱。
霍凛忽然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子,本该在繁华的京城享受着锦衣玉食,吟风弄月,如今却置身于这随时可能丧命的边塞苦寒之地,做着这些本不该由她承担的事情。
是因为他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霍凛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的伤兵营帐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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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凛眉头微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蹲在角落里,肩膀耸动。
永宁显然也听到了。
她立刻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站起身,朝着那啜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霍凛下意识地隐入了更深的阴影里。
永宁走近,看清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士兵,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像个孩子。
“怎么了?”永宁的声音在寒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