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二十九年夏,垂拱殿内熏香袅袅。宋高宗将象牙笏板轻轻搁在御案上,目光掠过陆明远青衫下摆沾染的药渍。
“明州知州空缺三月,朕属意由卿接任。”皇帝指尖敲打着浙东漕运奏报,“市舶司年损三十万贯,水师疫病频发,这些都要整治。”
陆明远执笏的手指微微收紧:“臣一介医者,恐难当牧民之任。”
“朕要的就是医者。”高宗将调令金牌推过案面,“明州如病躯,需良医调理。准你开府仪同三司,兼领沿海制置使。”
退出宫门时,赵瑗在玉阶前等候:“知州府后园有药圃三亩,已移栽保和堂草木。”他递来青囊纹银印,“父皇这是要试你治国之能。”
赴任那日,明州城门悬彩披红。百姓挤在官道两侧,有老妪颤巍巍捧出《青囊书》抄本:“使君救过我家三代人...”
知州府书房堆满尘封账册。新任通判指着漕粮损耗记录苦笑:“每船报损两成,实则三成入私囊。船工皆称遭了‘河神’。”
陆明远更衣查访漕河,见运粮船吃水颇深。老船公悄悄比划:“税吏量船时,船底都坠着石囊。”
三日后,市舶司宴请新官。推杯换盏间,提举使递来礼单:“例敬三千贯,另有益寿堂干股...”
“本官只收药方。”陆明远搁下青囊银印,“听说漕船常遇‘河神’,明日愿随船禳灾。”
翌日漕船出港,税吏刚挂上石囊,忽见官旗招展。赵瑗率水师截住去路,船底捞出石囊百个——正是短少的三成漕粮!
“好个河神!”韩世忠冷笑踢翻石囊,“即刻起,漕粮改用新制五联单,药库秤砣验斤两!
水师营突发霍乱,军医仍按旧方煎煮麻黄。陆明远查验药渣后,当众砸碎药罐:“暑湿当用藿香,何以墨守成规?”
他重订《沿海防疫则例》:各船配药童,每港设疾疫房。又令市舶司查验番商货物,检出暹罗米船夹带瘟畜皮张。
番商首领夜献珊瑚树:“使君通融则个...”话音未落,林素问剑尖已挑开锦盒,露出盒底金锭。
“明日公堂相见。”陆明远拂袖而去,“记得带上真药方。”
半月后,疫病稍缓。忽有老农击鼓鸣冤,道是皇庄强占药田。陆明远踏勘时,庄头傲然出示地契:“此乃荣王府旧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陆明远碾碎土中药苗,“即日起,此地改建惠民药局。”
八月大潮,镇海塘溃决三十丈。咸水倒灌良田,灶户哭跪府衙:“盐田尽毁,今冬无以为生!”
工房呈报需银五万两修塘,库使却面露难色:“漕运亏空尚未补足...”
陆明远冒雨勘验海塘,见旧堤竟用灶灰填缝。他召来历任工房书吏,当堂验算工程账目:“每丈堤耗银百两,何以用劣料?”
连夜查账发现,十年间修塘款项多流向某家商号。追查之下,商号掌柜供出前通判:“大人说...海塘修得牢,便没了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