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硝石、泥土和汗水混合的浓重气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士卒心头。
咸熙四年秋,深秋的寒风已经开始呼啸。黎明时分,天际刚泛起鱼肚白,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移动。张献忠的大军,到了。
规模是宏大的,也是令人窒息的。
无边无际的人马,如同翻滚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涌向明军阵地。
旌旗遮天蔽日,上面绣着各种狰狞的图案和“大西王张”的字号。步卒扛着简陋的云梯、粗糙的木盾,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
骑兵在两翼游弋,马蹄声沉闷如雷,卷起漫天黄尘;更后面,是数十头被驱赶着的战象(缴获自云南土司),以及被牛马拖拽着的沉重火炮。
人喊马嘶,鼓角争鸣,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明军的耳膜,一些新兵的脸色已然发白。
“稳住!没有命令,不许开火!”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压住阵脚。
张献忠没有进行任何试探,他的风格就是如同烈火般狂暴。
在简单的阵型调整后,随着中军一声号炮巨响,战斗瞬间爆发!
第一波冲击,就是地狱般的景象。
数以万计的被驱赶在前排的流民和降卒,如同炮灰般,在张部老营兵的刀枪威逼下,发出绝望的嚎叫,疯狂地冲向明军的壕沟和胸墙。
他们几乎没有像样的武器,许多人拿着削尖的竹竿、农具,甚至木棍。
“火炮!放!”孙应元站在左翼高处,狠狠挥下了令旗。
轰!轰!轰!轰!
明军阵地上,火光迸射,浓烟翻滚。实心铁球带着死亡的尖啸砸入密集的人群,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与血肉碎块四处飞溅,犁开一道道恐怖的空隙。
开花弹在半空炸响,迸射出的铁珠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成片地收割着生命。
仅仅第一轮齐射,进攻的队伍就如同被狠狠咬了一口,出现了大片的空白,惨叫声甚至压过了炮声。
然而,后面的人流依旧被驱赶着向前,踏着同伴的尸骸,疯狂涌来。他们填平了部分壕沟,撞上了木栅。
“火铳手!轮番射击!”
砰砰砰——!前排的火铳兵冷静地扣动扳机,硝烟弥漫,冲在最前的“炮灰”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但后面的人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终于,有流民突破了火力网,攀上了胸墙。
“长枪手!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