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郡,蓟城。
州牧府邸相较于长安的未央宫,显得简朴甚至有些陈旧,但打扫得十分干净。然而此刻,府内却弥漫着一股与这简朴格格不入的紧张与激动。
刘虞,这位以仁德清廉着称的幽州牧,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群风尘仆仆、衣衫破损却难掩彪悍之气的不速之客。尤其是为首那名将领,虽然甲胄不显,面容被风霜刻满痕迹,但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与锐利,让他瞬间明白,这绝非寻常人物。
“尔等......究竟是......”刘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这些日子被公孙瓒逼迫,被流言中伤,已是心力交瘁,对外来者本能地存有疑虑。
高顺上前一步,无视周围几名刘虞亲卫警惕的目光,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了数层的物件。他动作缓慢而郑重当那卷明黄色的绢帛最终展开,露出那方鲜红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玺印文时,刘虞的瞳孔骤然收缩!
“幽州牧刘虞接旨!”高顺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如同金石交击,砸在寂静的厅堂之中。
刘虞几乎是踉跄着扑倒在地,以头触地,他身后的属官魏攸、鲜于辅等人也慌忙跪倒一片。
高顺目光扫过绢帛上那熟悉而有力的字迹,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忠贞之士,国之柱石;危难之时,方见赤诚......今幽州牧刘虞,朕之叔父,宗室楷模,仁德布于北疆,胡汉感其恩义。然有逆臣公孙瓒,凶悖狂狡,败国虐民,挟胜矜功,苛暴日甚,更欲加害贤良,窥窃神器,朕心痛疾首,日夜忧叹。幽州乃社稷之屏藩,岂容贼子猖獗?刘虞乃汉室之干城,安忍忠臣蒙难?......”
旨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刘虞的心上。尤其是那句“朕之叔父,宗室楷模”,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坚强与防备。
当高顺念到“特授尔高顺为幽州抚夷校尉,假节钺,赐密诏,总领此次秘行。尔当率陷阵精锐,潜行间道,星夜兼程,奔赴幽蓟。至日,即谒刘幽州,呈此密旨,听其节制,助其讨逆安民......”时,刘虞再也抑制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哽咽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
这位年过五旬、一生历经风雨的老臣,此刻哭得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终于见到家长的孩子。他伏在地上,涕泪纵横,花白的胡须沾染了尘土,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激动与酸楚:
“陛下...陛下啊!老臣...老臣还以为朝廷早已忘了这苦寒的北疆,忘了老臣这个无用的老头子!袁绍当初威逼利诱,欲行废立之事,老臣宁死不从,只因深知纲常伦理,忠义大道!老臣日夜所思,便是如何将这幽州完完整整地交还陛下,为此不惜屡屡忍让那公孙匹夫...奈何...奈何通信断绝,使者屡遭截杀,老臣之心,无处可诉...只能苦苦支撑,只盼陛下有朝一日能重整河山...”
他抬起泪眼,看着高顺手中那卷沉甸甸的密诏:“苍天有眼!陛下...陛下竟已知幽州之事!竟还惦记着老臣!竟不惜派遣将军如此忠勇之士,穿越千难万险前来...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老臣...老臣便是此刻死了,也瞑目了!呜呜呜...”
看着一位封疆大吏、汉室宗亲如此失态痛哭,诉说着曾经的孤立无援和如今的感激涕零,即便是铁石心肠的高顺,心中也不由微微触动。他安静地等待刘虞情绪稍稍平复,才上前双手将密诏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