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的暖阁内,烛火通明。刘协放下手中来自徐州糜竺的密信,信中将那场别开生面的“五等蜂窝煤品鉴会”描绘得栩栩如生,也将各地世家对此新事物的好奇与追捧尽数道来。
“十钱一块……”他低声自语,“于世家豪强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九牛一毛。可对如今大汉的寻常百姓,莫说十钱,便是五钱,怕也要掂量再三,思忖这取暖之物是否值得耗费一日嚼谷之资。”他仿佛能看到,在那些寒风凛冽的冬日,多少蓬门荜户之内,依旧是寒气刺骨,仅靠些许柴草和彼此体温硬抗。蜂窝煤虽好,距离真正惠及黎庶,尚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
这念头只是一转,便被另一股更为炽热的情绪取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殿内悬挂的巨大疆域图,落在了并州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并州!山西!”刘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糜子仲还在为月产三十万块不够销售而苦心经营,他岂能知晓,在文和(贾诩字)暗中布局下,仅并州几处初步掌控的矿点,蜂窝煤总月产已破百万块!”
刘协自己内心深处,对并州乃至整个北方煤炭资源的渴望,才是推动他力主迅速平定北疆的深层动力之一。这里的露天煤、浅层煤储量,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黑色黄金!莫说月产百万,待道路畅通,矿区扩大,工匠熟练,月产千万亦非难事!毕竟,这里在后世可是能满足全国工业、取暖之需,如今整个大汉才多少人三千多万人罢了。
“有了足够的煤,就有了稳定的能源,工坊便可日夜不息,”刘协眼中精光闪烁,“如今军器监的产出,甲胄兵刃的打造速度,较之去岁,何止倍增?再有两月,那十六万屯田兵所需的甲胄便能彻底配齐!届时,他们便不再是只能守土的辅兵,而是真正可拉上野战战场的精锐预备队!”
思绪从黑色的煤炭跳到金黄的稻谷。刘协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宫苑中已显青绿的草木,心中关于农事的规划愈发清晰。
“曲辕犁的推广,已初见成效。去岁冬末今春,司隶、兖州、徐州等地新垦、深翻的田亩数量远超往年。此物一出,精耕细作得以实现,人力大省,深耕更能保墒肥田。可以说,只需安稳等到今年秋收,粮食产量必有一个显着提升。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古训,在农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利器虽好,仍需其他环节配合,方能将土地的潜力挖掘到极致。刘协的思绪沉入了关于农业增产的更深层次思考。
“增产之道,除利器外,无非‘种’、‘肥’二途。”他喃喃道。对于肥料,他并非一无所知。这个时代,农人早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焚烧秸秆,不仅可清除地中害虫、草籽,其灰烬亦能滋养土地,算是原始的钾肥;将野生青草、豆类植株压入土中沤制绿肥,可增加土壤有机质;甚至已有使用煮过的动物骨头汁液拌种的做法,这已是早期磷肥的朦胧应用;至于人畜粪肥,更是自古以来最主要的肥料来源。
“《泛胜之书》、《齐民要术》……”刘协脑海中闪过那些尚未完全成书,但已流传的农学智慧,“先民之智,确实不容小觑。早在千百年前,他们已在实践中摸索出如此多的肥田之法。”